激情中的社会与社会中的激情从休谟的道德心理学论民族特性的形成.PDFVIP

激情中的社會與社會中的激情： 從休謨的道德心理學論民族特性的形成 陳建綱 一、相互含蘊的激情與社會 休謨最為一般所熟知的是他在 《人性論》(A Treatise of Human Nature , 1739-1740)第二卷 「論激情」(Of the Passions)所提出的 ：「理性只是、而且應該只 是激情的俘虜」(Reason is, and ought only to be the slave of the passions)(Treatise, 266) 。我們多依據此一宣稱而認為休謨扭轉了西方哲學傳統長久以來獨尊理性、 貶抑感性的思維，在這個根本的哲學立場上，休謨受到道德情感論(theory of moral sentiment)的諸位思想家影響甚深，如夏夫茲伯理(Lord Shaftesbury)與哈奇森 (Francis Hutcheson)等 。較少令人注意到的是，「論激情」這部在《人性論》當中 銜接休謨的知識論與政治哲學、並且位居哲人思想之樞紐地位的文本，其重要性 不僅是為上述名言提供了出處而已。本文希望指出，休謨在「論激情」建立的道 德心理學體現了他對於人類社會倫理關係的觀察與剖析，此學說不僅令休謨得以 從《人性論》第一卷結尾處因懷疑主義所引發的無所依傍之感當中脫困，同時也 將思考的視角由個人( 自我)推展到人際之間的互動( 自我與他者) ，因此為政治社 會稍後於第三卷中的登場供了必要的基礎。更重要的是，經由探索休謨的道德心 理學，我們將看到他細緻刻劃了個人在與社會中其他成員互動時所呈現的諸種情 感反應與心理樣態，這有助於我們反思社會生活與群己關係的本質。若進一步將 蘊含於其道德心理學背後的社會地景加以勾勒，我們會看到，休謨對於社會內部 的秩序與道德判準如何自發性地形成，以及各個社會間何以呈現出不同的人文風 貌，均提出了精闢的見解。詳加思索之後發現，休謨的道德心理學與社會倫理觀 1 似乎受到了洛克(John Locke)的影響，因此本文也將回到兩位思想家的文本之中 尋找線索 ，以論證休謨如何繼受與改造了洛克的政治理論。 從這個角度來說，休謨哲學的發展實則存在緊密的邏輯性與連貫性，亦即， 當休謨在 《人性論》第三卷「論道德」(Of Morals)闡釋正義與社會 、法律與效忠 政府(allegiance) 等人為的制度與德行之前，同書的前兩卷 「論知性」(Of Understanding)與「論激情」已經為形構這些制度與社會規範的人類之本性及特 徵提供了系統性的觀察與描述，例如因果關係對於人類想像力的規約、理性相較 於激情與日常生活經驗的有限與次要角色、同情共感的心理機制使得人際間的情 感之相互流轉不斷在進行中，也使得人無法不形成某個觀點或判斷而不參照社會 其他成員的看法與感受。換言之，從「論知性」、「論激情」到「論道德」再到《論 文集》(Essays, Moral, Political, and Literary , 1777)與《英國史》(The History of England: From the Invasion of Julius Caesar to the Revolution in 1688 , 1754-1762) ， 這一路的思想發展是由一位思想家的向內自省與自我觀照逐步向外擴延，終至以 社會群體、民族國家及人類文明之進展為關注的過程。其中，「論激情」的道德 心理學取代前一卷中休謨以懷疑主義所瓦解的理性之權威，成為理解人類社會的 複雜結構以及自我與他者間的道德關係之基礎。值得留意的是，雖然休謨甚為強 調人類生而為道德性的存有，也就是我們舉目所見的諸種社會規範基本上都可以 回溯到人類與生俱來的激情與傾向之中；然而，就如同教育與學習足以啟蒙人類 的知性官能一般，藉由社會化的機制、在自我與他者以及外在環境的交往與互動 中，人類的感性官能同樣會逐步進行修正、擴充與培養。依此而言 ，既然道德是 以人性中的激情做為基礎，而各種激情所投射的對象—亦即人類會因為何種品格 或屬性感到愛、恨、自豪、羞愧—又受到社會上其他成員的觀感、以及外在諸種 條件如政治制度、歷史傳統與地理環境所調節，如此便不難解釋 ，為何各個社會 之間對於善、惡的理解時常存在歧異，各地的法律與道德所規約的內涵亦不相同。 下文將會就休謨的道德心理學 ，以及它如何造就了休謨所觀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