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贝和东欧亚文明-社科网.PDF

海贝和东欧亚文明 上田信 [摘要:]在中国黄河流域的新石器时代遗迹，以及公元前的云南省石头寨山等地区的墓葬，出土了大 量的宝螺。从南诏国到明朝，云南人以宝螺为货币。从明朝开始，云南在朝贡贸易中收集了大量宝螺， 致使贝币价值出现了长期性下跌的趋势。到了清代，铜钱代替宝螺。宝螺在均一性和稀缺性之间的平衡 中，被赋予了阶段性的价值。在稀却的条件下，宝螺就成了与宗教权威相关的威信财宝。而随着宝螺稀 缺性的减弱，则开始成为货币，稀缺性高，则作为高价货币，稀缺性降低，则作为低额硬币。在停止使 用贝币以后，宝螺成为了服饰品或游戏的棋子。在云南积压的庞大宝螺，流入青藏高原、蒙古高原、中 国东北等爱好宝螺文化的地带。如果我们要了解宝螺的历史演变，就需要我们引入新的区域概念——东 欧亚。 [关键词]宝螺；贝币；饰物； 威信财； 云南； 东欧亚文明 2008 年夏天，我在云南省民族博物馆购买部买了一件鲜明色彩的帽子，黑的布上除了刺 绣以外，还被装饰了玻璃珠、硬币、宝螺。根据销售员的说明，这件帽子是 1980 年代在云南 省西双版纳的爱尼族的（哈尼族的别称）村落收集的。这个帽子上有四件宝螺。为何那里有 宝螺呢？ 在《作为文明史的中国近现代史》一文中，我提出新的区域概念——东欧亚。所谓东欧 亚是从欧亚大陆的东北到西南方向，大陆中部干燥地带以东的地区。具体来说，就是以蒙古 高原、青藏高原、孟加拉海港湾的沿岸地区、中国、日本列岛、印度支那半岛等地区组成的 空间① 。东欧亚地理上的中心是云南。珍视宝螺的事例，超越时间和空间出现在拥有多种多样 文化的东欧亚历史上。 在上古时代以前中国黄河流域的二里头遗迹，就有宝螺出土② 。在日本最古的故事《竹取 物语》中，公主对求爱者要求追求者奉献的东西也是宝螺（子安贝，koyasu-gai ）。按照自然规 律，这些宝螺是暖海域出产的。华北和日本的沿岸，不出产宝螺。住在中国华北与日本列岛 的古代人收集宝螺，或是渴望得到宝螺的历史事实，说明他们已经跟热带海域有了某种联系。 探索珍重宝螺的文化，可能有助于我们解开东欧亚区域里大陆世界与海域世界交流的谜团。 人类，为何珍重宝螺？作为软体动物的宝螺虽然勉强可以吃，但却难吃。人类以外的动 物，绝对不会收集与搬运这样难吃的东西。宝螺有 230 多种，其中虽也有 190 毫米的大型宝 螺和光泽绝妙的宝螺，不过意外的是，在东欧亚出土的宝螺是比较朴素而不新奇的种类—— 黄宝螺(学名:Cypraea moneta)与金环宝螺（Cypraea annulus）。人类对宝螺赋予了怎样的意义 ① 上田信：《文明史としての中国近现代史》，久保亨编：《（シリ—ズ20 世纪中国史）》，东京大学出版会，2009 年版。 ② 冈村秀典：《夏王朝－中国文明の原象》讲谈社（文库版），2007 年版。 1 呢？对此的研究，可能有助于我们了解东欧亚文明的特点。 本文，以附有宝螺的帽子作为起点。仔细观察帽子，在前额的位置上，有几件褐色硬币， 左右各有八件，靠近头顶部的部位也有一对银色硬币。戴上帽子的时候，两对宝螺的装饰， 到达左右耳朵附近。同样的，硬币做成的金属片，也是吊起来的。 褐色硬币背面有‘ONE / QUARTER / ANNA / INDIA ’的字样，其年代是 1886～1928 年。 银色的一对硬币是缅甸的 25pya 硬币，年代是 1954 年和 1956 年。并且四件宝螺都是黄宝螺， 背面被削掉。把硬币和宝螺组合起来，做成帽子的时期，应是 1956 年以后。 帽子上的宝螺，为何与硬币结合在一起？这些宝螺是从哪里被带到了地处内陆的云南？ 为了解开这些谜团，我们首先要追溯到三千年前的过去。 一 云南的宝螺 1955 年以后，在云南省晋宁县石头寨山和江川县李家山中，公元前的墓葬相继被发掘， 在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宝螺。出土于石头寨山的 17 座墓葬的宝螺，约 149,000 件，重量 400 公斤；出土于李家山 8 座墓葬的宝螺，约 112,000 件，重量超过 300 公斤。其中大部分为金环 宝螺，黄宝螺的数量较少。其中的金环宝螺，大小基本统一，长度约 24 毫米，宽度约 18 毫 米，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