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抒情 沈从文著.pdfVIP

新的文学运动与新的文学观 世界在变动 中，一切都必然得变，政治或社会 ，法律与道德似乎 都值得有 心人给 予一种新 的看法 ，至少是 比较上新些 的看法 。文学 自然 不在 例 外 ，也 需要 一种 较 新 的看 法 。文 学运 动 要 有 个 较 好 的 “明 日”，得 从“过 去 ”和“当前 ”知 道 些 问题 。这 些 问题 平 时 照例 是 为 一般人忽略过了的。 谈及文学运动分析它 的得失时 ，有两件事值得我们特别注 意 ： 第一是 民国十五年后 ，这个运动 同上海 商业结 了缘 ，作 品成为大老 板商 品之一种 。第二是 民国十八年后 ，这个运动又与 国内政治不可 分，成为在朝在野政策工具之一部。因此一来 ，若从表面观察，必 以 为活泼热 闹，实在值得乐观 。可是细加分析 ，也就看 出一 点堕落倾 向，远不如 “五 四”初期勇敢天真，令人敬重 。原因是作者 的创造力 一面 既得迎合商人 ，一面又得 附会政策 ， 目的既集 中在商业作用与 政治效果两件事情上，它的堕落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 作 品成为商 品之一种 ，用 同一意义分布 ，投 资者 当然 即不免从 生意经上着眼，趣味 日益低下，影响再坏也不 以为意 。 “五 四”谈男 女解放 ，所 以过去一 时南方就有张资平三角多角恋爱小说 出现 ，北 ① 本 篇 发 表 于 一 九 四 年八月 《战国策》第九期。 方就有章衣萍 《情书一束》出现 ，同时在 国内都得到广大的销路 。变 本加厉 ，因此过不久张竞生所提倡性生活亦成为一时风气 。……过 不久 ，因北伐清党时代多禁忌 ，说话不易讨好 ，林语堂便办 了一个 《论语 》，提倡“幽默 ”，又 以一个谐趣通俗风格 ，得到 多数读者 。读者 越多，影响也就越不好 。这事情并不出奇 ，既然是商品，不管是百龄 机 ，鹿茸精 ，只要宣传得法 ，推销合理 ，当然各有主顾 。可是话说回 来 ，作品变成商品，也未尝无好处 。正因为既具有商品意义 ，即产生 经济学上 的价值作用 。生产者可 以借此 为生 ，于是方有 “职业作 家”。其次是作品既以商品方式分布 国内，作者固龙蛇不一，有好有 坏 ，读者亦嗜好酸咸 ，各有兴趣 。读者中比较少数 ，自然也盼望 比较 好 的文学作 品，能欣 赏这类作 品。作 品中制作俗滥之物 ，固然在短 时期 中即可得到多数读者 ，作 品中制作精工不苟且 的，文字有风格 性格的，慢慢的从纵的方面说 ，依然还有许多读者 ！既有读者 ，因此 职业作家 中少壮分子 ，便 有不少对文学创作抱 了一个 比较远大理 想，心怀宏愿与坚信 ，在寂寞中来努力的。非职业作家 ，且有不少人 已近 中年 ，尚有兴趣在个人所信所守一个观点上 ，继续试验他 的工 作 的。这些人眼光当然不在制作商 品，可是却恰好 因作 品可 以用商 品方式分布推广 ，引起各方面读者关心 ，方有许多优秀示范作 品继 续产生。 至于作家被政治看 中，作品成为政策工具后 ，很明显的变动是 ： 表面上作品能支配政治，改造社会 ，教育群众 ，事实上不过是政客从 此可以畜养作家 ，来作打手 ，这种打手产生的文学作品，可作政治点 缀 物 罢 了 。作 品 由“表 现 真 理 ”转 成“解 释 政 策 ”、“宣传 政 策 ”，便 宜 了一群投机者与莫名其妙 的作家 。政策是 易变 的，所 以这些人也尽 在 变 ，目前社会上就很有几个作家 ，如此永远在政客调排下领 导文 学运动 。虽提法前后矛盾 ，个人看来竟无所谓 。只要在位 ，就 已够 了。 “事实”照例是乏味的，所 以一提及这点事实时，有些人便不免 面赤颈胀 ，恼羞成怒，或貌若平常，心怀愤恨 。这些人一部分照例还 是无作 品的作家 。特 点是 虽无作 品，还称作家 。时而左 ，时而右 。 或因在官从政 ，或因列名某籍，在 国内各处用 “文化人 ”身份参加各 种组织，出席开会 ，有什么事发生需要有所表示时，即在通 电上列一 大名 。在什么集会 中有贵 宾要人莅 临时 ，大家也凑和一场 ，胡乱 畅 谈文学艺术 ，或照老文人方式 ，唱唱京戏作为余兴 ，或 即席赋诗相 赠 。再若遇着什么有势力者做做诗 ，写写戏 ，于是不 问好坏 ，一例望 风承 旨，极力捧场 。精神风度，完全如 《金瓶梅》中之应 白爵、谢希大 一流人物 ，本色是凑趣帮 闲，从 中捞 点小油水 。所不 同处 只是表面 上这些人或 留法 留英 ，并非 白丁 。这种人进身照例是 因缘 时会 ，各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