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互联时代被遗忘权保护与自由的代价.PDF

当代法学　 　 　 　 　 　 　 　 　 　 　 　 　 　 　 　 　 　 　 　 　 　 　 　 　 　 　 　 　 　 　 ２０１９年第 １期 过度互联时代被遗忘权保护与自由的代价 刘泽刚∗ 内容提要: 过度互联时代的网络在带来效率和便利的同时ꎬ 也使得从物理和法理上区隔出隐私空间的成本 变得非常高昂ꎮ 提出和确立 “被遗忘权” 是欧盟保护个人隐私加强互联网监管的重要举措ꎮ 虽然经过审慎认定 和运用的被遗忘权可对以言论自由为代表自由权提供必须的保障ꎬ 但被遗忘权预设的支配性监管逻辑ꎬ 对互联 网领域的一般法律自由将产生直接的损害ꎮ 在感性欲望和经济效益主导的互联网中ꎬ 被遗忘权所追求的信息自 决只是一种幻象ꎬ 被遗忘权是互联网多种价值不平衡发展的产物ꎮ 我国个人信息保护应更均衡地对待安全、 效 率、 隐私、 自由等价值ꎬ 不必在 “被遗忘权” 建构问题上必亦步亦趋ꎮ 尊重信息产业发展规律ꎬ 就应超越传统 法权的局限性ꎬ 选择更妥善的保护方法实现相关法益ꎮ 关键词: 隐私权ꎻ 被遗忘权ꎻ 删除权ꎻ 无支配的自由ꎻ 自律的自由 〔１〕 自２０１４年Ｇｏｏｇｌｅ Ｓｐａｉｎ案 以来ꎬ 被遗忘权 (ｒｉｇｈｔ ｔｏ ｂｅ ｆｏｒｇｏｔｔｅｎ) 早已不是新鲜事物ꎬ 然 而其冲击力却并未减弱ꎮ ２０１６年 «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 通过之后ꎬ 国内对 “被遗忘权” 的 〔２ 〕 研究热情持续高涨ꎮ 从实证角度看ꎬ 欧盟对被遗忘权的建构改变了搜索引擎服务的法律性质ꎬ 打破了网络公司的数据垄断状态ꎬ 提升了普通用户的法律地位ꎮ 但这种权利并非源于传统的 “自然权利”ꎬ 而是欧盟司法创生和强力推行的产物ꎮ 正所谓 “求而得之ꎬ 必有失焉ꎻ 为而成之ꎬ 〔３ 〕 必有败焉”ꎮ 实际上ꎬ 被遗忘权的确立与实践ꎬ 不仅加重了企业的运营责任ꎬ 更引发了巨大 的自由风险ꎮ 人类社会进入大数据时代最大的变化在于 “过度互联” (Ｏｖｅｒ Ｃｏｎｎｅｃｔｅｄ)ꎮ 互联网消费和服 务过程产生的海量数据成为重要的经济资源ꎮ 尤其是以分散式存储和处理技术为基础的大数据模 式导致了人际关联的过度紧密ꎮ 大数据运营使全球各地的人们超越时空限制ꎬ 在经济和法律等维 度彼此纠缠和互相拖累ꎮ “相忘于江湖” 早成奢望ꎬ “相濡以沫” 反成常态ꎮ 但人的自由发展既 需要与他人的适度关联ꎬ 也需要相对独立和自治的私人空间ꎮ 遗憾的是ꎬ 在过度互联的大数据时 代ꎬ 遗忘 (删除) 远比记忆 (存储) 困难ꎬ 从事实 (物理) 和规范 (法理) 上区隔出私人空间 的成本都很高昂ꎮ 大数据时代隐私与自由的根本冲突正源于此ꎮ 但欧盟提出和实践被遗忘权的过 程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些问题ꎮ 欧盟及全球范围爆发了关于被遗忘权对自由权和一般法律自由 ∗ 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副教授ꎬ 哲学博士ꎮ 本文系２０１４年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 “大数据时代的隐私风险与法律规制 变革研究” (２０１４ＹＢＦＸ１０７) 和２０１８年国家重点攻关项目 “重点领域公益诉讼案件动态监督关键技术研究” (２０１８ＹＦＣ０８３０８００) 的阶段性研究成果ꎮ 〔１〕该案涉及一位西班牙男子冈萨雷斯 (Ｍａｒｉｏ Ｃｏｓｔｅｊａ Ｇｏｎｚáｌｅｚ) 在 １９９８年被迫拍卖物业的新闻报道ꎮ ２０１２年西班牙数据 保护机构拒绝了该男子要求报社删除报道的要求ꎬ 却认为Ｇｏｏｇｌｅ公司应删除相关搜索链接ꎬ ｈｔｔｐｓ:/ / ｃｕｒｉａｅｕｒｏｐａｅｕ/ ｊｃｍｓ/ ｊｃ￣ ＝ ＝ ＝ ｍｓ/ Ｐ＿ １０６３２０/ ｆｒ/ ? ｒｅｃ ＲＧ＆ｊｕｒ Ｃ＆ａｎｃｈｏｒ ２０１４０５Ｃ０１３９ꎬ ２０１６年０７月２７ 日访问ꎮ － 〔２ 〕参见刘文杰: «被遗忘权: 传统元素、 新语境与利益衡量»ꎬ «法学研究» ２０１８年２期ꎬ 第２４ ４１页ꎮ 〔３ 〕王弼注、 楼宇烈: «老子道德经注校释»ꎬ 中华书局２００８年版ꎬ 第９３页ꎮ ９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