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思想研究-杨慎之.pdf

第 1 页 魏源与晚清学风 齐 思 和 有清三百年 间，学术风气凡三变 。清初诸大儒 ，多 明代遗 老，痛空谈之亡国，恨书生之乏术， 虚崇质 ，提倡实学 。说 经者则讲求典章名物 ，声音训诂 ，而厌薄玩弄性灵 。讲学者亦 以笃行实践为依归，不喜离事而言理 。皆志在讲求天下之利病 ， 隐求民族之复兴 ，此学风之一变也 。其代表人物为顾炎武先生 。 至乾 、嘉之世 ，清室君有天下 ，已逾百年 ，威立而政举 ，汉人 已安于其治 ；且文纲严密 ，士大夫讳言本朝事 。于是学者群趋 于考据 一途 ，为 纯学术 的研 究 ；而 声音 训诂 之学 ，遂 突过 前 代 ，此学风之再变也 。其代表人物为戴东原先生 。至道 、咸 以 来 ，变乱叠起 ，国渐贫弱 。学者又好言经世 ，以图富强 ，厌弃 考证 ，以为无用 ，此学风之三变也 。其代表人物为魏默深先生 。 此三先生者 ，皆集前修之大成 ，开一时之风气 ，继往而开来 ， 守先而待后 ，系乎百余年学术之升沉者也 。惟 自来言清代学术 者 ，皆以汉学为主流 ，薄视经世派 ，以为肤浅 。于顾、戴诸儒 ， 推崇备至，至今顾、戴之名， 已如 日丽 中天 。而于魏 氏则或厕 诸 刘 、龚之 间 ，或 附见于文苑 之末 ，皆 以文 士或 章句 之儒 视 第 2 页 之 。 呜呼，此 岂先生之志哉 ？夫晚清学术界之风气 ，倡经世 以谋富强 ，讲掌故 以明国是 ，崇今文 以谈变法 ，究舆地 以筹边 防。 凡此数学，魏 氏或倡导之，或光大之。汇众流于江河 ， 为群望之所归。岂非一代大儒 ，新学之蚕丛哉 ？ 顾世 尚未有论 列之者。惟王静安先生 ，怀淹贯之才 ，抱独往之识 。谓晚清学 术 ，实启于龚、魏 。 惜语焉不详 ，初学犹无 以究其微恉 。夫 论事必究本末 ，治史尤贵特识。魏 氏之学术地位不 明，乌足 以 论列近百年来学术之源流乎 ？辄 以暇 日，加 以论次，以质之于 世之治近世学术思想者。 一　　魏源之时代 一大思想家之产生 ，必有其思想之渊源与时代背景 ，固无 凭空而起 ，自天而坠者 ，魏源 自亦非例外 。魏源之一生 ，正值 清室 由盛而衰时代 ，此时期局势变化之剧烈 ，魏 氏亦 自觉之 。 其 《圣武记》自叙曰： “荆楚以南，有积感之民焉。拒生于乾隆征楚苗之前一岁， 中更嘉庆征教匪、征海寇之岁，迄十八载，畿辅靖贼之岁，始贡 ①李元度 《国朝先正事略》于魏无专传 ，仅附见于 《文苑传 邓显鹤传》下（《四 部备要》本卷 四十 四），龚 自珍无传 按李本文士，且宗法桐城，故于 《经学》， 《文苑》两传之离合，识见远 出清 国史下 清史列传 （按此 即清 国史之列 传部分， 年 由上海 中华书局排印者 ）列魏源于 《文苑传 》 邹汉勋传》附 卷六十九 《清史稿》列魏源于 《文苑传》卷四九一 《龚 自珍传》后 ②参看拙作 《晚清史学的发展》， 《燕京社会学报》第二卷。 王 国维：《沈 乙庵先生七十寿序 》（《观堂集林》，商务 印书馆石 印 《王静安 遗 书 》本 ，卷 二 三 ，页 二 五 至 二七 ）。 第 3 页 京师 。又迄道光征回疆之岁，始筮仕京师 。京师，掌故海也 。 得借观史馆秘阁官书，及士大夫私家著述 故老传说 ，于是我 生 以后数大事 ，及我生 以前上讫 国初数十大事 ，磊落乎耳 目， 旁薄乎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