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学者自选文库钱仲联卷-钱仲联著.pdfVIP

第 1 页 读 《宋 书 》札记 刘宋六十年为 南北朝 兴 替之关键 。就永初 元年之形势而 言 ，关 中虽 已重见沦 陷，然 自潼关 以东 ，黄河 以南 ，西包 巴 蜀，南极交广 ，固已为南朝之版 图。拓跋 氏虽 已克定中山，据 有近代河北、山西两省之 区域 ，而又有 内蒙古之 良好根据地 ， 然 东则冯 氏尚据和龙 （今热河 ），西则赫连 、沮渠分割雍凉 （今 陕西、甘肃两省 ）之地 。全 中国土地 四分之三 以上控制于 南朝 ，而又有统一之政府 。北方则仅有 四分之一土地 ，而且 四 国分立 。假使刘裕后人能继续奋发，内修政治 ，外勤武功，乘 北方 四小 国互相水火之际，然后各个击破 ，则南朝尽可统一 中 国，此后历史 自然全局改观 。然南朝 自刘裕死后 ，无论帝皇权 臣、文 臣武将 ，皆无此肩负全局之 中心人物 ，致令六十年 间坐 视拓跋 氏统一北方 。不但坐观北方统一，而且坐失大河 以南淮 水 以北之地，造成北朝吞并南朝之定局。 刘宋六十年可分为前后两朝 ，前三十 四年 ，后二十六年 。 前期为苟安，后期为 内乱 。无论政治与军事 ，均是每况愈下。 无论政治上或军事上 ，均无 中心人物 。前期 中，虽刘裕 时宿将 尚有三数存者 ，然 皆二三等人物且 因政 治不 良，后方牵制过 甚 ，武 臣亦无从立功文人 中虽所谓元嘉名 臣， 尚保有王导 、 第 2 页 谢安之流风遗韵 ，然 皆局度不广 ，胸襟褊狭 ，有王谢之皮毛 ， 无王谢之骨格 。元嘉三十年中，文臣之阴谋诡诈 ，互相排斥 ， 可谓开南朝政治风气之先，亦即东晋与宋齐梁陈士风之转变 。 后期二十余年中，将才更不足论 。在政治方面 ，则孝建后十余 年间与泰始后十余年间，又微有不同。大多数士人 皆因政变频 仍 ，只得因循敷衍 ，苟全性命 。既无从殉节 ，亦无从建树 。以 故士风益趋下游 ，举王谢之皮毛而弃之 。然而泰始初年之 内 乱 ，及升明禅代之际，则亦颇有可歌可泣之壮烈举动 ，可谓刘 宋一代士气之回光返照。兹就元嘉及孝建 以后重要人物 ，其事 迹有连带关系者 ，汇总而述评之。 一、徐羡之　　傅亮　　谢晦 此三人者 皆因刘裕长子义符 （少帝或称营阳王 ）不克继承 大统而废弑之，改立第三子义隆 （文帝），而二三年后又 皆为 义隆所杀。兹应从下列数点研究： 从此三人之个性及学识 而言，究为君子抑为小人？ 其废弑之动机是否纯洁 ？ 其终被杀戮之原因，是否纯出于义帝及其左右之猜忌？抑此三 人本身之作为亦 自有取死之道 ？最后 ，此全幕悲剧于南朝整个 政局上之影响究竟如何？即为有利，抑为损失？ 史称 “徐羡之起 自布衣，又无术学，直 以志力局度 ，一旦 居廊庙 ，朝野推服，感谓有宰臣之望 ，沉密寡言，不 以忧喜见 色”。想其人学识能力均属平常，因与刘裕为老友，忠实可靠， 故累官至宰相 。傅亮则 “博涉经史，尤善文词 ”。本为一秘书 之才，但善于权谋术数，聪敏机警。刘裕征关洛还至寿 阳，以 受禅意微讽左右 ，余人 皆不知所云 ，独亮 中夜 叩扉 ，衔命人 第 3 页 京，促成禅让 。其少年躁进之概可想而知。然究亦为有学 问涵 养之人，非一味奔竞于名利者可 比。 “初见世路屯险，著论名 曰 《演顺 》 。”其 中有 云：“丰屋有蔀 家之灾，鼎食无百年之贵。 然而徇欲厚生者忽而不戒，知进忘退者 曾莫之惩 。前车 已摧， 后銮不息。乘危 以庶安，行险而徼幸。于是有颠坠覆亡之祸， 残生夭命之衅”及 “见少帝失德，内怀忧惧，作 《感物赋》”。 其序云： “余 以暮秋之月，述职 内禁 。夜清务隙，游 目艺苑。 于时风霜初戒，蛰类 尚繁，飞蛾翔羽，翩翾满室。赴轩幌、集 明烛者，必 以燋灭为度 。虽则微物，矜怀者久之 。退感庄生异 鹊之事，与彼 同迷而忘反 。”既废少帝之后，亮往江陵，奉迎 文帝，其途 中诗亦云： “知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