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康的记忆.doc

记忆 山东省烟台第四中学 高二（8）班 肖正康 一 黄昏，她走在雾气迷蒙的老街上。 老街上没有人。牛毛般的细雨刚刚歇住。谙熟的青石路和前清时留下的小竹楼，一并隐没在深灰的色调里。 她新染的红色发梢上，染发剂的刺鼻气味还未散净，烫得刚好的秀发被雨水打湿，失却了本来的新潮形状，狰狞地贴伏在面颊上，像一只可怖的红色蜘蛛。真怪，那头发都盖住了双眼，她却兀自往前走，拂也不拂一下。她仿佛闭着眼走路，许久才把眼睛微微睁开些——就好像不是为了看路，却像是呼吸似的，间歇，机械。 那双眼。那本该是少女巧笑顾盼的美目，此时却像块停走的旧表，一无生机。眼眶中分不清瞳仁和眼白，有的只是令人绝望的灰色。那双眼，早已先她这副疲累的躯体死去，觅得了超脱，正如她的心。 她的躯干拖着不情愿的双腿，向前挪动着。脚上趿拉着的拖鞋在黏滑的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那是她摔门而去时没有来得及换下的。她顶着一头新染的红毛回到家里，怒气冲冲地蹬下脚上的高跟鞋，鞋子却像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儿似的不愿下来。她恨恨地把脚跟朝墙上狠命一甩，把对渣男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在鞋子上。“啪”的一声，鞋子从脚上脱落的一瞬间鞋跟折断，她啐了一口，一脚蹬进她最喜欢的一双粉色棉拖。她仿佛喷火的眼神就在这时与母亲相接。 如果她喷出的是火星，那母亲眼里就是翱翔着一条火龙吧。数不清多少次了，母亲的怪叫声当空炸响，那是自幼时起她就听惯的刁难与呵责。她蓄积已久的怨气终于迸发，转身“砰”地一声，把愤怒的母亲和愤怒的叫骂一并关在身后。 离家的她如行尸般走在街上，双腿终于把她带上了这条自己从小在此玩耍的老街。母亲刺耳的训斥在她耳旁神经质般地单曲循环，叛逆的她想起短暂一生中种种乖违与不顺，想起玩弄过她就弃她而去的一个个男生，想起从自己孩提时就打骂自己的母亲，想起在她还在襁褓中时就不告而别的父亲，她忽然觉得这世上再无牵挂。 不如就这样，到此为止吧。十八年的人生，我过够了。 心意已定，她拖动沉重的双脚，向远处的江边走去。 耳畔突然传来风铃声。沉寂已久的嗅觉被一缕檀香惊醒。她死水般的心湖忽然有了一丝好奇的波澜，老街上何时有了风铃？何时有了檀香？她循着香气与铃声，抬起她业已死去的眼神望去，只见一座典雅的木楼。朱漆的牌匾有些掉色，上面刻着四个大字： 时光小栈。 二 她皱皱眉头。老街上哪来的这样一家店？ 脚步可是不由自主地拐向了店门。 她登上门前几级低缓的台阶，举起手来想要敲门。指节还未碰上那散发着深沉木香的大门，木门仿佛未卜先知一般突然打开。她敲门的手扑了个空。 “时光小栈，欢迎您的光临。”店里没有灯，黑暗中一个沧桑沉稳的男声响起。话音刚落，一点烛光亮起，点亮烛台的那个身影从阴影里踱出。是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头发梳得很整齐，鬓角修得考究。他肤色很白，白净得有些过分。奇怪的是，他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棉布长衫。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长衫？ 她明显有些诧异，目光慌乱，一时间语无伦次： “我……你好……不好意思，我想……” “没关系，快请进。请坐。”他指着屋内正中的一把太师椅说。那男子的声音很有力道，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照办。无论什么时候，这样优雅的男子都令女生无可抗拒。“喝点茶吧。” 一向叛逆的她听话地坐下，端起茶杯，温顺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轻啜一口，是新下的碧螺春，可惜她并不懂得品茶。她点点头，装出一副懂茶的样子道：“好茶。”他笑笑，不说话。 “请问，你们店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我们把记忆卖给客人。” “记忆？”她一头雾水。 “没错。就是记忆。我们这里有不同命运的人在人生不同时刻的记忆供您挑选。您将能切实体会别人生命的片段，感受他们的一切悲喜。” 女孩眼前一亮。 “真的？比方说，我想要买一个有钱人的记忆，可以吗？” “当然可以。企业老总、家族继承人、暴发户、创业者……各式各样的记忆，随你挑。”男子脸上始终挂着温暖的笑意，仿佛足以融化一切寒冬。 女孩灰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却又如流星一般消逝，复归沮丧。“可是……这要很贵吧？我身上没有钱的。” 男子笑得更深了，眼角画出细细的纹路： “没关系。您每买走一份记忆，我将从您那里拿回一份您的记忆相抵。” 女孩长出一口气，冰霜般的眼神里有了热度。她苦笑了一声道： “好啊。这可是桩便宜买卖。我这单薄灰暗的一生里的记忆，你要拿去，怕是要吃亏的。” 他依然笑着，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只被编入了这一种表情的机器人： “才不会，每个人的每一段记忆，都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她没有看他，摇摇头，费力地从太师椅上用双手把一个十八岁女孩的瘦弱身子撑起。男子抢过一步，上前扶住。她转过头来，露出虚弱而感激的笑。她的牙齿很白，笑起来自有一种花季少女温暖动人的美，这美因着她的憔悴一衬，宛若暴风雨中飘摇的娇小茉莉花，让人看了直想伸出双手，捧在手心。可他依旧微笑地望着她，不为所动。 “谢谢。”她说，不羁了十八年的眼神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