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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历史上的游牧世界与农耕世界 吴于廑 一、引言 历史这门学科引人入胜的原因之一在于这门学科研究的对象, 即人类的过去, 常 常要求人们对它进行再认识。对历史进行再认识之所以必要, 其一是基于哲学的原因, 其二, 有决定意义的新史料的发现, 其三, 某种历史事件潜藏的力量在一个时期只能发挥到一定限度，这就要求后人对同意历史事件进行再认识。其四，观察历史广度的变化。我想本着这样的想法, 即从放大观察广度上着眼, 谈谈世界历史上的游牧世界与农耕世界。 二、亚欧大陆游牧世界与农耕世界的形成与并立 距今约一万年前, 由旧石器向新石器过渡, 开始发生了农耕。大约与此同时, 也发生了 畜牧。从这个时期起, 人类开始由食物采集者转变为食物生产者, 包括以种植谷类为主的农 业生产者和以繁殖畜类为主的牧业生产者, 这是人类历史上生产发展的一次飞跃。 由此开始, 世界上先后出现了几个各具特色的农耕中心。最早的是西亚, 在美索不达米 亚周围地带, 驯化了野生麦类, 发展为种植小麦、大麦的农耕中心。其次是包括中国在内的 东亚、东南亚。中国的黄河流域可能是一个独具特色的农耕中心, 因为这里培育了小米。中国长江以南以至东南亚、印度恒河一带, 则是以培育水稻为特色。还有一个中心是墨西哥, 约在七千年前培育了玉米。秘鲁可能是另一个单独发展种植玉米的中心, 和亚欧隔绝的情况与墨西哥相同。还有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内陆, 可能也有独自发展起来的农耕中心, 也是长期处于和外界隔绝的状态。我今天讲世界历史上的游牧世界与农耕世界, 地理范围大体限于亚欧大陆, 有时要讲到北非, 在年代上不会涉及公元十四、五世纪以后。 农耕中心形成后，缓慢地向其他易于农耕的地方发展。美索不达米亚周围大、小麦的培植, 逐步向东西两翼扩展，形成一个绵亘于亚欧大陆两端之间的偏南长弧形，我们不妨称此长弧形地带为亚欧大陆上的农耕世界。 当农耕最初出现于历史的时候, 它往往是与畜牧相结合的。许多由考古发现的最初农村遗址说明了这一点。但是, 由食物采集者转变为食物生产者的人类, 逐步沿着两条不同的道路发展, 一条是从植物的驯化到农耕, 另一条是从动物的驯化到游牧。即农耕地带和游牧地带。农耕世界形成国家以后, 在游牧世界和农耕世界的接壤地区, 并不存在一个明确的、不可逾越的界线。 在游牧世界与农耕世界之间, 同样存在着以暴力书写的历史。 三、游牧世界对农耕世界的三次大冲击 亚欧大陆游牧世界和农耕世界的矛盾, 爆发为暴力的形式。自古代起, 直到公元十三、、 十四世纪, 我认为, 可以总括为游牧部族向农耕世界三次冲击的浪潮。 游牧世界在生产发展水平上, 在人口数量上, 都不如农耕世界。它在这两方面不具备优 势。但是在主要的、关键性的生产技术方面, 许多游牧部族与农耕世界的差距不大，如金属冶、炼和制造游牧部族在这种时机向农耕世界进行冲击, 完全有可能占据优势。 游牧世界具有一个农耕世界无法与之比拟的特点, 这就是它的流动性, 它有相对于农耕 世界的较高的机动能力。以马拉战车的发明和使用最为突出。古代世界两个农耕文明发达最早的中心, 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 都抵挡不住以战车武装起来的来自北方的游牧、半游牧民族的冲击。 同时期内, 即公元前二千年代中叶, 在美索不达米亚东西两面, 都有来自北方的印欧人 部落向南的冲击。东面, 雅利安人冲入印度, 有马有战车。而早于他们的印度河流域上的哈 拉巴诸城邦, 这时也是不知有马, 他们的车是牛挽的车, 显然不是战车。只有牛挽的车的哈 拉巴人, 抵御不了拥有马驾的车的雅利安人。在西面, 另一支印欧种人, 即最早一批的希腊 人, 冲入希腊半岛,他们有马、有战车, 后来他们进入爱琴海文明中心的克里特。公元前二千年代中叶, 亚欧大陆东端的中国, 也经历着商朝取代夏朝的变化。消灭夏朝的商据考古资料显示，也是从北方而来。 由上所说, 在古代亚欧大陆整个农耕世界, 约从公元前二千年代的中叶开始, 都经历了 由北方来的以战车为武装的各个部族的入侵。这是游牧世界向农耕世界第一次冲击浪潮。 当游牧世界对农耕世界第二次冲击浪潮将临未临之际, 亚欧大陆东西两端兴起不久的两大帝国, 即汉帝国和罗马帝国, 对具有骑兵优势的北方游牧或半游牧部族, 都基本上采取戒备防御政策北方游牧部族第一次显示出来的骑兵威力, 不得不使汉朝统治者对北方边界的的防备高度重视起来。汉武帝之所以把长城一直延伸到敦煌以西玉门关, 置河西四郡, 沿边设置烽燧, 随时报警, 目的就是防止游牧民族南下。西边罗马帝国采取类似的防备策略。它把多瑙河、莱因河当作自然边界, 两条河上游的空缺之处, 它筑起城寨来堵住这个缺口。在进入不列颠岛之后, 又在苏格兰、英格兰之间筑了一道城, 号为哈德良城, 几乎是和汉朝把长城向西延伸同时。他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