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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作文:温暖
戒
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
————题记
斜风。细雨。站台。
那一年,我 16 岁。成绩优异,我要去外地求学。端坐
在父亲黑色轿车的硬皮座椅上,我扭头望向窗外。如细丝般
的朦朦小雨,在天地间织起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初秋了,
路牙石旁边积起了厚厚的红绿参差的红叶。雨刷在灰蒙蒙的
玻璃前,无精打采地扫着水滴,不时发出刺耳的“吱吱嘎嘎”
的响声。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又是一个性
格很硬的人,几乎就是个冷血的人。在他面前,我一直得是
个标准的好孩子、好学生。他不允许我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
骄纵和任性,我尽力朝着他要求的方向去做。这感觉很不好。
它的负作用之一就是让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变得疏离。因此
我并不期望,在父子俩离别之时,他会表现出一点伤感和不
舍。果不其然,一路上,父子俩全程无交流。此刻,父亲目
不斜视,被烟熏黄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微微凹陷的双眼
始终望向前方,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也许,在他的心中,
我的不存在就是存在吧,算了,习惯了。
车驶入停车场,父亲踩下刹车,打开后备箱,让我取出
1
重重的行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种事情父亲向来是不帮
忙的。我艰难地把我的行李箱搬出来,又一把扣上后备箱的
车盖。父亲在边上看着,直了直腰,从自己老旧的西服口袋
中,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微仰着脸,眯缝着
眼,享受似的,在昏黄的晚霞中吐着烟圈。突然,父亲捂着
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咳嗽连着一声咳嗽,串串咳嗽喷
薄而出,咳得他额边上的青筋暴出,汗珠从脸侧滑落。我慌
忙递给父亲一杯水,父亲一把夺过水杯,“咕咚咕咚”地大
口喝着。我想拍打一下父亲的后背,又怕他恼,只好在边上
候着,等他咳完。 待他喘息方定,我赶紧小心地说:“爸,
戒了吧,老吸……对肺不好。”父亲把水杯还给我,连看也
不看我一眼:“你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就行。我的事,你不
用管。”父亲烟龄几十年,想戒恐怕也不易。我想起了为了
劝他戒烟,父母之间的一次次争吵。晚风中,初秋的阵阵寒
意,似是隔开了父子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团灰白的云笼在
天上,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照常,还是许久的沉默……
“呜呜——”一阵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驰进站内。我
们站在站台上,我回头望了父亲一眼。不知何时,父亲把我
手中的行李箱接过去了。行李箱现在本可以放地下的,但他
却固执地抱在怀里。我劝了不顶用,也便作罢。 “外地不
必在家,事事得自己拿主意,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父亲
难得得说了这么多话,让我感到惊奇,又感到了从未有过的
温暖。我犹豫了一会,大声答道:“昂!”
火车在我们身边徐徐停下了,要上车了。一种莫名的情
2
绪突然让我有些喘不过气,离家的感觉,原来不只是挣脱羁
绊的自由,还有难舍的苦涩啊……父亲深邃的眼眸不停地瞥
向我,他想说什么,又不张口,只好伸手往口袋里去掏烟……
我转过身来,再看一眼父亲,再看一眼曾经让我心生恨意而
又给了我无数骄傲的人,他的短发黑白参半,曾经明亮的双
眼变得浑浊,曾经宽大坚挺的双肩如今也显出佝偻之态,布
满沧桑的脸瘦到皮包骨,高高突出的颧骨令人触目惊心。父
亲的从来没说过的几句话语,让我戒了对他的不怒自威的敬
畏,让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把攥住了父亲握着打火机的
手: “爸,听我一句劝了,别抽了!”我转身登上火车的
时候,在拥挤的人群中,对着父亲做了一个“戒烟”的手势。
在车厢里找到座位后,我在火车窗玻璃中,发现父亲站
在原地,久久不动。下意识地,父亲又掏出烟,又要吸,但
许是想起了我的话,他把刚要塞进嘴里的烟重新装回烟盒
里,又想了想,干脆把烟盒掏出来,在鼻子上闻了最后一闻
后,果断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
“呜——”火车叫着,在我离乡的忐忑里,在我少年的
泪光里,车速由慢到快,渐渐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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