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饰过的野地黄粱梦与野地记忆解读《能不忆蜀葵》.docxVIP

被修饰过的野地黄粱梦与野地记忆解读《能不忆蜀葵》 阅读了《9月份的隐喻》和《家庭》的人总是期望张伟在熟悉的路上继续探索知识分子的道德理想。因此，评论家可以在熟悉的维度上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作用，而读者可以在讽刺的场景中不断加深过去的阅读印象。但这种期待本身是存在问题的, 它的依据来自过去阅读中感性或理性的文本认识, 这种印象即使曾经多次呈现, 我们依然不能够为它必然再次出现而理直气壮。率先跳出这种期待怪圈的, 恰恰是作家张炜本人。1999年他所推出的小说《外省书》其实便有了这样的企图, 人们蓦然发现张炜的小说开始与日常的生活逐步贴近。直到他最近的长篇《能不忆蜀葵》 (下文简称《能》) , 这种趋势愈加明显, 在该书大部分的篇幅中, 满身缺陷的画家淳于像唐璜一般在城市生活中左突右冲, 但实际上却不具备对抗的性质;小说中抒情性的语言虽然延续了张炜创作一贯的风格, 但却因为插入了某些内容使得整部作品的情节显得模糊而缺乏条理, 这就构成了读者在解读张炜这部新作时的种种“不适”, 由此引发的各种非议与责难便在所难免。 但实际的情况是, 张炜依然还是张炜, 他在突围读者的“期待”视野时所作出的写作尝试中, 并没有卸掉一个“思想家” (张炜语) 的责任和目标, 而是试图把以往的“野地记忆”植入到城市这“一片被肆意修饰过的野地” (《九月寓言》) 中去, 让理想在守候、被冲击与被遗弃之间摇曳生姿。虽然在《能》的结尾, 淳于终于抛下所有的一切, 带着一幅蜀葵踏上了远行的列车, 但在“被修饰”与“生”的野地对立之后的选择显然有别于以往张炜小说中通常把野地作为一个空幻的道德原形加以维护的做法, 从而使这种退守显得更加有章可循。从这个意义上说, 张炜的这部新作实际上很好地回应了半个世纪以来围绕在以沈从文为代表的一系列乡土、寻根文学作家身上的一个悖反式的疑问:到底是真正因为乡村 (或说道德原型) 的淳朴而拒绝城市的融入呢, 还是因为城市生存的背谬与压抑从而加强对于遗失的乡土生活的无限美化?并且, 张炜的尝试并没有停留在为这样的对比简单地设置一个选项 (这一点我会在下文中有所涉及) , 而是尽可能地把选择的坐标模糊化, 贴切地描摹出 现代人无家可归的精神状态。 现在我们不妨回顾一下《能》中两位画家朋友淳于与桤明之间的关系。两个相识于乡间, 相识于少年的淳于对同龄人桤明——一个遭人鄙视的被监禁者的儿子的画作的由衷欣赏与赞美, 这种情感上的沟通成为当时无限孤独的桤明铭记终生的感动。而两人真正在艺术上的相知则开始于他们交往一段时间后, 淳于偶然搬出的几幅被当时的权威“用拇指和中指捏住扔掉”的画作:“一个特别的时刻就这样不事声张地来到了, 这个时刻对于桤明是如此重要, 以至于让他再也没有忘记——淳于新搬出的这些画都画了蜀葵, 大小五六幅——明亮逼人的光马上射过来……夏天的光, 夏天的热量, 中国乡间的浪漫和美丽。……一种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独语, 正从数不清的花瓣和叶片间汩汩流出。……桤明没有赞美, 因为找不到语言。……淳于拥住了桤明。”蜀葵花太阳般的光芒消融了两人以往的隔阂, 成为两人以后的友情得以维系的一根红线。不仅如此, “他 (桤明) 的话现在像淳于一样多了……因为这之前他还一直是心慌胆怯, 常常一整天不发一声”, 此处的桤明一下子拥有了与淳于相似的形象, 因为健谈和狂妄正是淳于个性中最大的特色。艺术上的沟通激发了他们性格上的交融, 换言之, 此刻两者在张炜笔下其实已经融为一体了。 这种相似与合一在小说的行文中还有着许多线索, 除了两人成长环境的相似之外, 两个人的性格中其实都有着极其懦弱的一面, 在同样面对外界世界给予的不适感时, 桤明选择了消极回避以及麻木, 而淳于表面上似乎如鱼得水, 但是在他“孔武有力”的假象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自我疑惧、彷徨不安的心。这点有许多证明, 从淳于的外貌来看——“小而有神的眼睛, 精心刮过的面颊。那牙齿啊, 紧密, 坚实, 微微往里收束……脸上疙疙瘩瘩”, 绝无英武迷人的魅力, 甚至是相当猥琐虚弱的。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淳于在螺蛳夼的遭遇和他所获得的“土驴”绰号的话, 他生命中“生”的活力其实更多地来自乡亲们对于淳于父亲形象的记忆和“移情”, 而不是他自身状态所焕发的生机, 这从他对农村姑娘米米的追求中便可见一斑。除此之外, 淳于和桤明两人拥有着共同的相对混乱的人际关系, 拥有着共同的对于理想中的美的追求——而这同时又导致了他们各自的婚外情, 拥有着共同的对于自己职业 (画家) 的由衷的神圣感——虽然淳于一度宣称“告别艺术”或“搁置艺术”, 抛出了“如今‘艺术’这玩艺儿搞得搞不得”的疑问, 但别人对他的崇拜却正是始于对他的绘画艺术的崇敬。不可否认的是艺术的确成为淳于强烈的“个人魅力”的重要原因。但这个崇拜的光环却是荒谬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