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周語》王引之《經義述聞》商兑.pdf

«國語周語»王引之«經義述聞»商兑

«國語周語»王引之«經義述聞»商兑∗

郭鵬飛

内容摘要«國語»向爲«春秋外傳»ꎬ與«左傳»互爲表裏ꎬ而韋昭(２０４—２７３)«國語

注»是權威訓解ꎮ清代樸學大盛ꎬ高郵王念孫(１７４４—１８３２)、王引之(１７６６—１８３４)父

子爲乾嘉巨擘ꎬ其«經義述聞»乃二王經學研究巔峰之作ꎬ影響極爲深遠ꎮ其中«國

語»兩卷ꎬ就韋«注»之不足與其未及者ꎬ多予補正ꎬ其見精審ꎬ實發前人之未發ꎬ故深

受學者推重ꎮ然細察王氏父子之訓釋ꎬ於文義理解、字形掌握或語法分析等ꎬ均有不

周之處ꎮ今就«周語»諸條ꎬ擇其可議者略申己見ꎬ以就正於方家ꎮ

關鍵詞王念孫王引之«經義述聞»«國語»經學訓詁學

一險而不懟

王引之曰:

召穆公曰:“夫事君者ꎬ險而不懟ꎬ怨而不怒ꎮ”韋解“險”字曰:“在危險之

中ꎮ”引之謹案:“險”謂中心憂危之也ꎬ此與下句“怨而不怒”皆以心言ꎬ非以境言ꎮ

下文單襄公曰:“君子將險哀之不暇ꎬ而何易樂之有焉”ꎬ«荀子榮辱篇»曰:“安

利者常樂易ꎬ危害者常憂險”ꎬ是其證ꎮ①

案:本篇原出«國語周語上邵公以其子代宣王死»ꎬ曰:

彘之亂ꎬ宣王在邵公之宫ꎬ國人圍之ꎮ邵公曰:“昔吾驟諫王ꎬ王不從ꎬ是以及

此難ꎮ今殺王子ꎬ王其以我而怒乎!夫事君者ꎬ險而不懟ꎬ怨而不怒ꎬ況事王乎?”

∗本論文爲“王引之«經義述聞»斠正”研究計劃部分成果ꎬ計劃得到香港政府研究資助局優配研究金

資助(編號:１４３８０８)ꎬ謹此致謝ꎮ

①王引之:«經義述聞»卷二〇ꎬ«續修四庫全書»經部«群經總義類»ꎬ第１７５册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ꎬ２００２年ꎬ據華東師大圖書館藏清道光七年王氏京師刻本影印ꎬ第５８頁上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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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學第三十二輯

乃以其子代宣王ꎬ宣王長而立之ꎮ①

王引之認爲韋昭之注非是ꎬ指“險ꎬ謂中心憂危之也ꎮ此與下句怨而不怒ꎬ皆以心言ꎬ

②

非以境言”ꎮ案:“險而不懟”ꎬ韋昭注:“在危險之中不當懟ꎮ”本文記彘地暴亂ꎬ國人

③

因周厲王暴虐ꎬ故圍其子宣王於邵公之宫ꎮ邵公因屢諫周厲王而王不聽ꎬ今及難ꎬ固

不能讓宣王死ꎬ否則ꎬ“王其以我爲懟而怒”ꎬ邵公因而以其子代宣王ꎮ由於可見ꎬ

“險”ꎬ當就其時危急存亡之境況而言ꎮ

至於王氏所舉“君子將險哀之不暇ꎬ而何易樂之有焉”乃出自«國語周語下單

穆公諫景王鑄大錢»ꎬ文曰:

«夏書»有之曰:“關石、和鈞ꎬ王府則有ꎮ”«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ꎬ榛楛濟

濟ꎮ愷悌君子ꎬ干禄愷悌ꎮ”夫旱麓之榛楛殖ꎬ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禄焉ꎮ若夫山林

匱竭ꎬ林麓散亡ꎬ藪澤肆既ꎬ民力彫盡ꎬ田疇荒蕪ꎬ資用乏匱ꎬ君子將險哀之不暇ꎬ而

何易樂之有焉?④

文章記述景王擬廢輕錢ꎬ鑄大錢ꎬ單穆公認爲此舉將使人民失其資産ꎬ終致遠遁他方ꎬ

⑤

而國必將亡ꎬ故極諫之ꎬ是有“君子將險哀之不暇ꎬ而何易樂之有焉”之語ꎮ此處之

“險”ꎬ乃指“民力彫盡ꎬ田疇荒蕪ꎬ資用乏匱”之社會險情ꎮ王氏以此證“險而不懟”乃

以心言ꎬ不確ꎮ

綜言之ꎬ“險”或以心言ꎬ或以境言ꎬ皆由文意而定ꎬ上述«周語»兩“險”之處ꎬ實指

具體境況ꎬ而非中心之憂危ꎮ

二見神

王引之曰:

“是以或見神以興ꎬ亦或以亡ꎮ”家大人曰ꎮ“‘見’當爲‘’ꎮ‘’ꎬ古‘’

①上海師範大學古籍整理組校點:«國語»(上册)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ꎬ１９８８年ꎬ第１４頁ꎮ此書以

«四部備要»排印清代士禮居翻刻明道本爲底本ꎬ用«四部叢刊»影印明代翻刻公序本參校而成ꎮ

②上海師範大學古籍整理組校點:«國語»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