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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鹰

教书之余，我经常独自到山上去观赏冬日的风景。

其实，冬日的山区是最没有风景的。除了稀落的一两块瘦长的梯田里长出的麦的新绿还使人赏心悦目外，给人的最坏的感觉就是缺乏生气。山原来就不高，少了雄壮之美；又少绿色，更是难以灵秀起来。野草枯干，暴露出山赭红的贫瘠的肌体；树叶落光，犬牙交织的枝条乱画着空间。既使常绿的松柏，也只是死死的墨绿。抬头看看天，天空是灰蓝的，像朦了一层纱。阳光不很光明，昏黄的，晒得人恹恹欲睡。人和一切动物都仿佛蛰伏起来了，间或的一两声鸟叫，一两处打石头的声音，也要在山间久久回荡。除此，整个山区便是一片沉沉的静。

这时，假如用一本书或一张报纸盖着脸，躺在草丛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倒是很满意的。然而，当你醒来，睁开惺松的睡眼，你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只鹰，在高空中翱翔着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呢？当时我是惊异地叫了一声：“鹰”！

鹰在苍蓝的空中自由地滑翔着，回旋着，它是那么自由、傲慢、名贵，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它的铁一般的翅膀分割着气流，几乎看不出扇动；它就是这样靠着一种奇妙的力气翱翔，翱翔……

在我的印象中，鹰是一种性情刚烈，酷爱自由的灵物。像这样属于山野，属于天空，属于自然的灵物，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在动物园里，我见过笼中的鹰，它们的有力的翅膀低垂着，眼里冒出凶光，仿佛充溢了对囚禁的恨。有一次，一个猎手来到学校卖鹰——这是一只鹞鹰，已经死了，它的灰褐色的毛零乱无光，腹部被血染成了暗红，强健的爪子僵硬，锐利的喙子紧闭，锐敏的目光消逝——那人要卖35元——这就是那英勇无畏的自由的灵物么？

我望着这只在空中飞旋的鹰，我问：鹰是人类的敌人吗？小时侯听大人说鹞鹰要叨小鸡，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谁家的小鸡被叨过。鹰的食物是鸟雀、田鼠、野兔，捕食它们于庄稼有益，于人类有利。鹰还可以帮助人们打猎。鹰应当说是人类的挚友，人类为什么要损害自已的挚友呢？我望着空中这只飞旋的鹰，望着这自由的精灵，它是那么自由、傲慢、名贵，俯视着世间的一切。我不理解的是，这儿的人是这样损害着它，它为什么还那么恋着山，死死守候着而不离去？

“离开了山，鹰还能叫鹰吗？”一天，一位锄地的老农回答了我的问题。

鹰已经不多了。当我其次天上山时，天空中空旷得没有一丝鹰的踪影。博大的山给了鹰广袤的空间，它的影子肯定投在了另一个山区。

而后的很多天，我伫立山头望着天空，我的头脑中始终回旋着这只鹰……

是的，离开了山，鹰还能叫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