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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树开花
暮春的风掠过枝头，石榴树细长的枝条泛起涟漪，米粒大小的花苞从叶缝间探出脑袋，绛红色的外衣裹着未舒展的褶皱。叶片新绿如翡翠，托着这些羞涩的蓓蕾，仿佛托着无数颗尚未点燃的星火。
蝉鸣初起的六月，整棵树突然炸开一片红霞。花朵像被揉碎的红绸缎，层层叠叠铺满枝头。花瓣边缘卷曲如火焰，花芯簇拥着金丝般的蕊，蜜蜂悬停在空中，翅膀扇动的气流掀起一阵甜香。暴雨过后的清晨，满地都是湿漉漉的花瓣，有的陷在泥里，有的浮在积水表面，像沉船后漂浮的碎帆。我蹲下身拾起一朵，花瓣背面沾着雨水凝成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深秋的果实裂开豁口，露出玛瑙般的籽粒。剥开粗糙的外壳，晶莹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蜜色光泽。指尖沾满黏稠的汁液，甜味从舌尖漫到喉咙，像咽下一口凝固的晚霞。奶奶总把最大的石榴供在佛龛前，红烛的光晕里，果实与瓷盘碰撞出清脆的响。
隆冬时节，光秃秃的枝干上覆着薄雪。枝条在寒风中抖落冰晶，折断的枯枝横斜在墙角，裂口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胶。我裹着棉袄站在树下，恍惚看见枝桠间凝结着来年春天的火种。
某个春夜，老石榴树被电锯拦腰斩断。断茬处的年轮像凝固的漩涡，树根带着土块被卡车运往远方。如今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青石板缝隙残留着几片干枯的花萼，在风里翻滚如褪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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