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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的雨丝，牵出一缕栀子花香

夏至，梦你的夜最短，想你的昼最长！绿阴幽草竞花枝，谁将盛夏写成诗？是雨吧，这密密的雨丝，让溪流丰沛，让河潭丰腴。梅雨如烟的季节里，记忆的池塘，涨满厚厚的花香。

记忆中的老屋，屋后西北角，原先的那块空地曾栽有一棵栀子花。

雨声哗哗，屋檐滴答，沙石路面也成了小河。老屋西边的阴沟墙角上，墨绿色的苔藓挂满了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滑进沟里。隔壁陶家，老屋后的队屋，都是由老砖砌成的外墙，墙壁斑斑驳驳，有的砖块上还留有上一个轮回时留下的刻印。它们都在这雨里静默着。

我在风雨声里，听父母在老屋，细细地拣着黄豆，那些沿着斜端的簸箕滚落的饱满的黄豆粒，蹦蹦跳跳，抖落成童年里最美妙的歌谣。

鸭子在院里屋檐下一块残破的水缸里戏水，而母鸡们则一个个缩着脖子，在用油纸覆盖的板车架下，支着一只脚，做着断断续续的白日梦。

那一棵低矮的栀子花树，在屋后靠西边一隅倔强地生长着。那时，村庄热闹，居民拥挤。那棵栀子花曾被猪拱过，底部的叶片也被鸡啄得光秃秃，或只留下叶茎，叶脉孤零零地从叶柄处伸长出来，伴着飘洒的雨丝瑟瑟地抖着。

母亲担心栀子花被糟蹋，搬来几块石头垒砌在栀子花的周边，父亲又给花四周夹了一圈篱笆，才勉强保住它的小命。

一连串繁忙的日子告一段落，田野里的早稻灌浆了，低垂着头，从郁郁的青色，慢慢变成淡淡的黄色。

雨季来临。

池塘满了，溪水涨了，远处的青山被浓雾缠绕，很少露出真容。父亲光着脚，穿着雨衣，戴着斗笠，背着锄头，从老屋走进走出，去自家稻田里清里沟，挖田缺，沥稻田里的水。我和妹妹已经放暑假，坐在堂中竹榻上，或睡觉，或写写作业。我们也清楚，雨季一旦结束，忙碌的双抢即将到来。

母亲呢，这段时间总是在地里忙碌，一畚箕的蔬菜瓜果从地里拎回，倒在后门出口处仅有的一小块水泥地上，叫来我和妹妹一起择菜。黄瓜，茄子，西红柿，四季豆，青辣椒等等，我们一边择着菜，一边不停地赶着前来啄食的鸡鸭。我们闻到了那棵栀子树上栀子花的清香。

母亲喜欢将那些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摘下，插在盛水的小瓶里，摆放在堂中的条台上，房间的桌子上，床头边。那隐隐的花香，伴那些水汽浓郁的夜风，一阵阵地袭来，伴我们入眠。

老屋翻修过多次，门后的那棵栽种栀子花的地方，后来又加盖了卫生间，做了化粪池，屋顶安置了太阳能。原先水井处的那间老旧的洗澡间，拆掉安了亮棚，下面加了洗衣池。老屋前原有一棵枣树的地方，做了收晒屋，旁边的那一小块空地，几十年来换栽了三四棵桃树。俗话说“桃三李四”，几个三四年的时光里，从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逐渐淡出，又汇聚成了我孩子的记忆。孩子那年坐在门前稻床上啃着一个硕大桃子的场景，有幸被我定格成永恒。那几年，我和芳在镇上上班，孩子被寄放在老家。那时候的母亲还算是年轻吧，让她到镇上带孩子，她总是记挂着老家的那些田地。沟沟坎坎的荒地，边边角角的空间都被她打理成了一垄一垄郁郁葱葱的菜地。别的人家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根菜芽头都没有，我家的餐桌上却总有四五碗母亲变着花样制作的各式菜肴。

母亲总说，在农村，只要肯出力肯流汗，是饿不死的。那些从过去的饥饿年代里走出的老一辈人，把现如今的有饭吃，有衣穿，都看成了是万福的事，也没有更多的奢求，只是记挂着屋前屋后的田地，院落里的鸡鸭。

再说一说门前的那棵栀子花吧。

栀子花是何时移栽过来的，我已记不清了。原先是准备将老屋前面的空场全部浇上混凝土，做稻床晒稻子的，后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才保留了西南角落里的那块不足三平方的小小“花池”。后来，那块“花池”被母亲栽种了桃树，也开了花结了果，可惜桃树的品种不好，又生了流胶病，不久就枯萎了。也不知是何时，母亲又从隔壁家挖了一棵桂花树苗，插了一根栀子花枝。这些年来，这两棵树都是郁郁葱葱的，其余的一点空地也没有闲着，总有一些“纯天然”的蔬菜。或是一片青菜，或是一片苋菜，或是一颗大包菜。那年，母亲偶然看到从土里冒出的一根南瓜苗，就给它搭了架子。那年的秋天竟然结出了四个大南瓜，每个都有近十斤重。同样的地方，葫芦也生过。前几天回老家，我又看见那块“花池”里被母亲插了几根竹竿，上面爬满了豆角的藤蔓。母亲说，是去年晒豆角种时漏下的一粒长成的吧。

这块“花池”的最西边，现如今是一棵细细的栀子花，枝枝丫丫上都结满了花苞，鼓鼓囊囊的，像是要尽力撑开那最外层的花托，抢着来察看这个世界一样。

母亲说，这些菜呀，花呀都是很好养的，几乎不要怎么问的。

那天夜里，下着雨，我住在新建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很大，我关了灯，没有拉上窗帘。滴答的雨声里，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的世界，聆听整个老屋，整个村庄的声音。

门前的那棵栀子花在夏雨的摇篮曲中，一朵一朵进入了梦乡。我想它们一定像我一样，在睡梦里，半眯着眼，绽着笑靥......

今日，我在最长的白昼里，坐在书房，看远处的荷塘，举着绿色的伞盖。看近处的树林，扬着浓绿的水袖。玻璃窗上，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