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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的约翰的故事

谁在模仿我说话

国王发现心腹侍卫约翰每晚都会在他睡梦中呢喃重复他白天的每一句话，

包括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阴谋与谎言，

惊恐之下将约翰囚禁并严刑逼供其动机，

直到王后无意间透露：

“陛下难道忘了？约翰家族世代患有‘言语忠诚症’，他们无法控制地在夜晚复述所效忠者的全部话语...”

寝宫厚重的丝绒窗帘并未完全合拢，漏进一缕清冷的月光，像一把苍白的匕首，斜插在波斯地毯繁复的图案上。老国王劳伦斯二世在这片死寂中睁着眼，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夜风拂过塔楼尖顶的呜咽，远处村落隐约的犬吠，甚至自己胸腔里那颗日渐衰老的心脏，每一次迟缓而沉重的搏动，都清晰可辨。

但他等待的不是这些。

墙上的挂钟齿轮咬合，发出艰涩的“咔哒”声，敲响了午夜的第二下。就在余音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另一种声音，如同地底渗出的寒气，丝丝缕缕地穿透了石壁与橡木门板，钻入他的耳膜。

那声音低沉、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在诵读一卷与己无关的古旧经文。每一个音节都准确无误，但拼凑起来，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

“……‘北境公爵的公爵的提议，看似公允，实则包藏祸心。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从未真正臣服。’……”

劳伦斯王的呼吸骤然停滞，指甲深深掐入了天鹅绒床垫。这是他今天下午在偏殿，只对财政大臣一个人说过的话。当时烛火摇曳，映着大臣光秃的额头的额头和谄媚的笑容，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说这话时这话时，指尖敲打鎏金扶手的那份笃定与轻蔑。

可此刻，这私密的评判，这权力的低语，竟被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宫午夜。

“……‘告诉御医，王后的药后的药剂量可以再加重半分，她近日……过于清醒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继而化为一股灼热的怒火，直冲头顶。他猛地坐起身，丝绸睡衣被冷汗黏在后背。是约翰！隔壁守夜的，只有他最信赖的侍卫长，忠实的约翰！那个从他幼年起就如影随形、为他挡过明枪暗箭、眼神永远像磐石一样坚定的男人！

劳！

劳伦斯王掀开帷幔，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无息地走到与侍卫休息室相连的那扇暗门前。他把耳朵紧紧贴在雕花的木板上。那梦呓般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不带一丝情感，却字字诛心。

“……‘南方送来的岁贡，清点后直接入库密室，无需记录在册。国库的空虚，需要这些金子来填补。’……”

“……‘小威尔逊男爵，那个碍事的家伙，找个理由，派他去西境前线吧，最好是……有去无回。’……”

一句句，一桩桩，都是他白日里脱口而出的决策、隐于笑容后的算计、不足为外人道的阴暗念头。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此刻却被这把冰冷的声音从记忆的淤泥里重新翻捡出来，暴露在惨淡的月光下。

“忠实的约翰？”劳伦斯王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好，“好一个……忠实的约翰！”

他缓缓退回到床边，黑暗中，那双曾经睿智如今已被猜忌侵蚀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约翰听到了所有？不，他在，他在复述所有！这个他视作臂膀、甚至半个朋友的男人，他的忠实，难道就是这样一副记录他一切污秽言行的活账本？他是在他是在嘲讽？还是在为某种不可知的背叛积累证据？

这一夜，劳伦斯二世再无眠。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高窗照亮餐厅，驱散不了劳伦斯王脸上的阴霾。他坐在长桌尽头，眼下一片青黑，切割烤肉的银刀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约翰如常侍立在一旁，身姿笔挺如松，穿着熨帖的皇家的皇家侍卫制服，金属肩章在晨光中闪耀。他的。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刚毅的迟钝，目光沉稳地沉稳地扫视着周围，确保陛下的安全万无一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那个二十年来兢兢业业、无可挑剔的忠仆。

侍女为王后斟上一杯鲜榨果汁。劳伦斯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疲惫：“约翰，昨晚似乎没睡好？我好像听到你那边有些动静。”他的心脏在肋骨后面剧烈地跳动。

约翰立刻微微躬身，动作流畅自然，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惊扰陛下安寝，罪该万死。属下昨夜……或许是多饮了一杯浓茶，睡得不太安稳，说了些含糊的梦话。”他的眼神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因小事打扰君主而产生的歉意。

“梦话？”劳伦斯王眯起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都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约翰愣了一下，粗糙的脸上泛起些许困窘的红晕，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个略带憨厚的动作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回陛下，这……实在是记不清了。无非是一些混沌琐碎的片段，属下一个粗人，梦里能有甚么要紧事，定然都是胡言乱语，污了陛下的圣听。”他的语气恳切，找不到丝毫伪装的痕迹。

劳伦斯王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双眼眸深处找出哪怕一丁点的闪烁、心虚或挑衅。但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坦荡的、近乎愚钝的忠诚。这份他过去无比珍视的“迟钝”，此刻却像一面擦得锃亮却完全无法看透的盾牌，挡住了所有的试探。

是演技高超到如此地步？还是……他根本对自己夜间的行为一无所知？

怀疑如同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