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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1.

我哥是我们村里那年唯一的大学生,他不是第一个去上大学的那个,也不是唯一的那个,他甚至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但是他是我家那辈唯一一个大学生,最有文化的那个。

我是家中的老二,我哥是家中长子,他大我三岁,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隔了我三岁,弟弟隔了我五岁。

我出生在70年代的中期,家里很穷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日常就是吃掺沙的米饭,配着腐乳和酸豆角,连吃到鸡蛋都是很难的事,只有谁生日了才能吃到一个水煮蛋,过的日子很苦。

我总是早早起床放牛,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和哥哥把家里的一头牛牵上山,穿着件有块补丁的裤子,那件裤子还是哥哥旧的衣服,哥哥的衣服是爹的,我家的衣服就是这样大的传小的,因为没布票,只有过年可能有新衣服,妈托隔壁姨做的。

牛很肥,因为我和哥哥把它养的很好,但我两很瘦,尤其是我哥,瘦瘦高高的,站的笔笔直直的,像山上的竹竿一样,找个位置把牵绳绑的铁杆插进土里,牛被牛绳牵着就不会走了,牛便会在绳子绷直的范围内吃草,接着哥哥就会找个位置拿出一本书,是他和别人借的,今天是铁道游击队的连环画,明天可能是芦荡小英雄,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那本唐诗三百首,哥哥也喜欢,他给我念了很多次,虽然里头的诗没有三百首。

我问哥哥这里头为什么没有三百首诗。

我哥说这书里本来就没有三百首诗,还被撕走了几页,诗就更少了。

我哥问我喜欢哪句诗。

我说我喜欢“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我哥又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就只是觉着写得很好。

那时我不懂那句诗什么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很喜欢,后来读了些书,懂了其中滋味后,感叹李商隐真是下笔泣鬼神,春蚕丝尽、蜡炬蜡干,真是具象啊。

看了会书,我们就会去砍野草,作猪食,砍完猪食后,我们就下山,喂猪,喂鸡,再回去匆匆吃个早餐,再包点吃的当午餐,就跑去镇上的学校上学,我哥读初中,我读小学,我哥先送我去,然后在多走一段路,走到镇中学,路上我哥还会用他偷偷攒的钱,一分两分的给我买个糖。

他不吃,我吃。

他说他不爱吃糖,他不喜欢甜的。

我剥开糖纸,将唯一的糖送进嘴里。

吸吮着,任它在我的口腔中翻滚,我不敢一口咬碎,想多品尝糖的甜味。

糖很甜,吃的时候口齿里都是水果的香味和甜味,是我少时很少能尝到的绝味。

我爱糖。

也爱送我糖的人。

下午,放学了,我哥放学比我晚,于是,我去镇初中那里等我哥,在那破破的校门等我哥,后面三妹上学了,我就带着三妹一起等我哥,女孩子容易丢,我要好好管着她,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弟弟一年级时也陪着我们等大哥,后面我哥去县城读高中了,寄宿制,一个月回来一次,我读初中了,三妹便带着弟弟在那个破破的校门等我,校门是我们兄妹几人的共同回忆。

不一会,我哥便会在昏黄的光中走出校门,和我们一起回家,在路上讲学校生活的趣事。

不过主要分享者还是我哥,因为他比我们大,见多识广,有很多事可以和我们分享,就算没有趣事,他也会和我们讲故事,讲刘关张,讲红楼...

但是我最喜欢他给我念诗。

因为他只会给我一个人念诗。

复杂的诗对于三妹和弟弟来说是很枯燥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是能让我看见天地的广阔、人无穷的力量、人无尽的感情的沟通其他人的桥。

在清晨的有点湿的草地上,即使有生活的重担,也可以和我哥聊许多东西,念天地之悠悠,感人生的苦乐,天光渐白中,我可以摒弃一切烦恼、不解、迷茫、痛苦,只追求精神上的富于

就像此时在天日的余晖中,我们一家两人、三人、四人并排走在路上,笑着闹着走回我们的家。

我家的房子是土砖屋,是我爹花了很多钱雇了一位同生产队的叔砌的,把一块一块的从田里挖出的土烧成块,然后怎么装的我就不知道了。

新房子看起来还是很气派的,堂内还有供奉先祖的地方,可惜除了堂前,屋里面没什么东西,都是原来房子里破破烂烂的物件,金絮其外,破烂其中啊。

回家,我娘刚好做了饭,是掺沙白饭和酸豆角,今天还多了道好菜,青菜。

青菜是很难吃到的,所以我们小孩子抢着吃，我爹和我娘就看着我们抢着,眼里尽是笑。

我爹时不时插几句嘴问我们的学习情况,我们都照实说,不过因为我们成绩不错,我爸眼里尽是欣慰。

他是很希望我家能出读书人的,所以他很关注我们的成绩,希望我们都能出人头地。

我们小孩子的成绩很好,也不让他失望。

吃完饭后,我娘去洗碗了,我们读了书的小孩自然是点了个灯,聚在娘刚擦好的桌子那儿写作业,而爹则在外面看他的手相书,小小的,红里带白的封皮,嘴里时不时还在念叨着些什么,可能是在帮人看地吧。

我们这块是很在乎风水这东西的,他们打心头里认为,给房子找个好位置,就可以逢凶纳吉,改变运势,或是给逝去的亲人找块好地厚葬,便能让逝去的那人护佑家中其他人平安、幸福、事业有成,我是不信的,我一直认为风水之类的不过只是像我爹一样的风水先生编出来唬人赚钱的,假的很,不通过自己的奋斗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