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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青诗选》之《马赛》读书笔记

一、引言：诗歌创作背景与核心定位

《马赛》创作于艾青赴法国留学期间，是他早期“欧罗巴组诗”的重要代表作。彼时的艾青，作为“弱国国民”行走在欧洲大陆，亲眼目睹了资本主义文明光环下的罪恶与掠夺。马赛作为法国重要的港口城市，既是西方工业文明的缩影，也是殖民掠夺的重要枢纽。艾青以敏锐的观察力与强烈的批判意识，将这座城市的繁荣与腐朽、富裕与贫困、掠夺与苦难一一铺陈，写下这首充满痛感与愤怒的诗歌。

这首诗并非单纯的城市风景描摹，而是以马赛为切入点，对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剥削本质、殖民罪恶进行深刻揭露，同时融入了诗人作为东方弱国子民的孤独与屈辱，以及对被压迫民族命运的深切忧虑。它既是对西方工业文明的尖锐批判，也是诗人民族意识觉醒的重要见证，为艾青后续聚焦中国社会苦难、歌颂民族抗争的创作奠定了思想基础。

二、意象解析：马赛城的多重象征内涵

（一）马赛：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畸形标本

诗中的马赛，首先是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畸形标本。艾青以极具冲击力的意象，解构了这座城市的“繁荣”表象：“午时的太阳，是中了酒毒的眼，放射着混沌的愤怒和混沌的悲哀”，将太阳比作“中了酒毒的眼”，打破了传统诗歌中太阳象征光明的意象，赋予其病态、混沌的特质，暗示资本主义文明的内在腐朽。

“烟囱！你这为资本所奸淫了的女子！头顶上忧郁的流散着弃妇之披发般的黑色的煤烟”，这一比喻堪称经典。烟囱作为工业文明的标志性符号，本应是进步的象征，但在艾青笔下，却沦为“资本奸淫”的受害者，黑色的煤烟如同“弃妇之披发”，充满了屈辱与悲凉。它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本质——以牺牲人性、践踏尊严为代价，追求资本的无限增殖。而“装货的麻袋，像肺结核病患者的灰色的痰似的从厂旁的门口，不停地吐出”，则进一步将工业生产与疾病、肮脏关联，展现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病态与丑陋，让读者直观感受到这座“繁荣”城市背后的腐朽与不堪。

（二）马赛：殖民掠夺与剥削的罪恶枢纽

马赛作为重要的港口城市，更是殖民掠夺与剥削的罪恶枢纽。诗中对“大邮轮”的描写，淋漓尽致地揭露了这一本质：“这大邮轮啊，世界上最堂皇的绑匪！”“它的饕餮的鲸吞，能使东方的丰饶的土地，遭难得比经了蝗虫的打击和旱灾还要广大，深邃而不可救援！”“大邮轮”本是交通工具，却被艾青定义为“绑匪”，精准戳破了资本主义国家借助航运工具进行殖民掠夺的丑恶嘴脸。

“半个世纪以来，已使得几个民族在它们的史页上，涂满了污血和耻辱的泪”，这句话将批判的视角从马赛扩展到整个殖民历史，点明了资本主义文明的财富积累，是建立在对弱小民族的掠夺与践踏之上的。而“海岸的码头上，堆货栈和转运公司和大商场的广告，强硬的屹立着像林间的盗，等待着及时而来的财物”，则进一步描绘了马赛作为掠夺“赃库”的场景——码头上的建筑不再是文明的象征，而是“林间的盗”，等待着从世界各地掠夺而来的财富，深刻揭露了马赛在殖民体系中的罪恶角色。

（三）马赛：孤独与屈辱的情感载体

对于诗人而言，马赛还是孤独与屈辱的情感载体。“在你这陌生的城市里，我的快乐和悲哀，都同样地感到单调而又孤独！像唯一的骆驼，在无限风飘的沙漠中，寂寞地寂寞地跨过”，艾青将自己比作“沙漠中的骆驼”，形象地展现了他在这座陌生城市中的孤独感。作为来自弱国的留学生，他与马赛的繁华格格不入，既无法融入当地的“欢腾”，又远离故土的温暖，这种孤独不仅是空间上的疏离，更是精神上的隔阂。

“街头群众的欢腾的呼嚷，也像飓风所煽起的砂石，向我这不安的心头不可抗地飞来”，群众的欢腾并未给诗人带来快乐，反而像“砂石”一样冲击着他的内心，加剧了他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他对资本主义文明罪恶的清醒认知，也源于他作为“败颓的少年”“几万万里的一员”的屈辱感——他深知，马赛的繁华与自己民族的苦难息息相关，这种认知让他在这座城市中始终无法获得归属感，只能在孤独与屈辱中感受着文明的残酷与不公。

三、批判维度：对资本主义与殖民体系的深刻揭露

（一）对资本主义剥削本质的批判：资本与劳动的对立

艾青在诗中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与劳动的尖锐对立，展现了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残酷剥削。“工人们摇摇摆摆地来了！如这重病的工厂是养育他们的母亲——保持着血统，他们也像她一样的肌瘦枯干！”工厂作为资本的载体，本应是工人谋生的依靠，却被艾青比作“重病的母亲”，而工人则继承了“母亲”的“肌瘦枯干”，形象地展现了资本主义剥削下工人的悲惨处境——他们创造了财富，却只能在贫困与疾病中挣扎，沦为资本的附庸。

“他们前进时溅出了沓杂的言语，而且一直把繁琐的会话，带到电车上去，和着不止的狂笑，和着习惯的手势，和着红葡萄酒的空了的瓶子”，这段描写看似平淡，实则蕴含着深刻的悲哀。工人的“狂笑”并非真正的快乐，而是对苦难生活的麻木与无奈，“空了的红葡萄酒瓶”则暗示着他们只能通过酒精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