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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然恐失的生肖

谁偷了我的卯兔

十二生肖年度考核临近，我惊恐发现自己的“卯兔”竟在人间被篡改成了温顺胆怯的形象。

追踪溯源时发现幕后黑手竟是月宫玉兔，它因嫉妒人间嫉妒人间对我的供奉超越广寒宫而精心策划。

为夺回真实身份，我必须潜入人类梦境深处与玉兔展开殊死搏斗。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生肖司的琉璃瓦上凝着一层冰冷的露水。值了一夜班的我——我——卯兔本尊，正伸着懒腰，准备交班给辰龙老弟龙老弟，然后溜回我的洞府，啃两口带着仙露的胡萝卜，再美美睡上一觉。臂弯里搭着的搭着的玉笏板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咔嚓”一声轻响，竟是裂开了一道细纹。

我心下一惊，这通体莹润、与我神格本源相连的玉笏，怎会无故自裂？不等我细想，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虚弱感骤然袭来，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云端栽下去。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强撑着回到专属洞府，那方由月华灵石雕琢而成琢而成、日夜映照我在凡间香火愿力的窥世镜，此刻镜面竟是灰蒙蒙一片！我掐诀念咒，连喷三口本命元气上去，镜面才不情不愿情不愿地荡漾起来，显现出下界景象。

这一看，直教我四肢百骸都凉透了。

人间已是卯月，本该，本该是我最风光、受亿兆生灵礼拜的时节。可那些庙宇里，我的，我的塑像……那还是我吗？红眼睛倒是依旧，可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机敏灵动？只剩下一种近乎愚蠢的温顺。三瓣嘴不再是伶俐俏皮的模样，而是抿成了一条了一条怯生生的直线。就连我最引以为傲、象征着我善于聆听八方信息的招风耳，也软塌塌地垂了下来，活脱脱一副任人拿捏、瑟瑟发抖的窝囊相！

更让我吐血的是，那些凡人跪拜祷告的内容：

“求兔儿爷保佑我家孩儿，性格温顺，莫要调皮捣蛋……”

“信女祈求能如白兔般柔顺，得夫君怜爱……”

“望卯兔赐下胆怯之心，让小人避开一切纷争是非争是非……”

混账！全都是颠倒黑白的混账话！我乃十二正神之一，执掌卯时，司启明晨光，虽不以武力见长，但机变百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奔跑跳跃之速仅在午马之下，何时与“温顺”、“胆怯”、“柔弱”这些词沾过边了？！这是渎神！是赤裸裸的篡改！

怒火在我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烧干。就在这时，腰间悬挂的、用以接收天庭内部通告的星辰螺发出一发出一阵急促的嗡鸣。一道冰冷无情、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仙谕直接在我识海中炸响：

“通告十二元辰：千年一度之神格绩效考核，定于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举行，依人间信仰纯净度、供奉强度及对应生灵特质契合度为基准。末位者，剥夺神籍，打入轮回重修。钦此。”

绩效考核！末位淘汰！

我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形神溃散。窥世镜里那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形象，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祈祷……这要是这要是作为考核依据，我别说保住神位了，怕是连投胎做只真兔子都没资格！

是谁？到底是谁在害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在冰坐在冰凉的云床上，双手虚抱于丹田，引动体内残存不多的不多的本源神力，全力追溯这污名化信仰化信仰的源头。神力如同无数根纤细而坚韧的坚韧的丝线，沿着亿万缕驳杂不纯的香火愿力逆向蔓延、探查。无数的声音、影像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胆小如兔”的故事；学堂里夫子里夫子拿着书本教导稚童“兔性温和”；深”；深闺之中，女子对着一幅拙劣的《玉兔拜月图》默默祈愿……

线索杂乱无章，如同乱麻。但那施加影响的手法极其高明，并非强行扭曲，而是在漫长岁月里，如同滴水穿石，一点点地添加、引导、覆盖，将一些不属于我的特质，悄无声息地植入人心，让其，让其自行繁衍扩散，最终积非成是。

就在我神识几近耗竭，头痛欲裂之际，一丝极细微、极隐晦，却又带着某种熟悉气息的波动，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气息……清冷，孤高，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桂树甜香，以及万年不变的……广寒宫的味儿！

广寒宫？嫦娥仙子？不，她性子清冷，从不理会这些俗务。那还能有谁？

一个披着洁白皮毛，蹲在桂花树下，一边搗药，一边用那对看似无辜的红宝石眼睛，偷偷觊觎着人间热闹与烟火气的影子，浮现在我脑海。

是它！月宫里那只搗药的玉兔！

是了，定然是它！同为兔属，它虽有仙职，却终日困守在那清寂冰冷的广寒宫中，对着一个同样清冷的仙子和一棵砍不倒的树。而我，贵为十二元辰，受万民景仰，享无尽香火，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鲜活生气皆与我相关。它是仙宠，我是正神！这云泥之别，怎能不让它妒火中烧？

好啊，好一只睚眦必报的月中玉兔！就因当年它在蟠桃会上想讨一枚增寿仙桃，却被我认为其功绩不足、秉公驳回这点旧怨，又或因纯粹的嫉妒，它竟处心积虑，布下如此恶局，要从根本上毁掉我！

找到了根源，那股支撑着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瘫坐在云床上，我看着自己已经开始有些透明的手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紧了我。这不是简单的诋毁，这是要取而代之！它是要用这漫天的误解，生生磨灭我存在的基础，让它那只“月宫玉兔”的温顺形象，成为世人心中唯一的“兔”！

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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