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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窗的敞开

日本作家宫本辉的《幻之光》创作于1977年。标题已点题，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部小说，就是：它讲述了一个女性的内心从冰冷逐渐变得温暖的过程。同名电影是是枝裕和的首部执导作品（1995），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奖。

昨天，我三十二岁了。从兵库县的尼崎嫁到的曾曾木这个海边小镇来，整整三年过去了，所以，与你死别差不多已有七年。

第一段已交代清楚背景：女主角由美子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九岁改嫁，叙述开始的这一天是她三十二岁生日后的第一天。

像这样坐在二楼窗边，沐浴着温暖的春日阳光，看着平静无波的大海，看着他出门工作的车子在蜿蜒的海边公路远去，变成豆粒般大小，不由感觉身体像回复蓓蕾状态一样，硬生生收缩起来。

窗。在她和亡夫的房间里也有一扇窗，“有一个从狭小厨房射人的窗口”。是枝裕和的电影里，无论什么情况下，包括丈夫死后她母亲来照顾她，她都背对着那扇窗。改嫁之后的房间里同样有一扇窗，经常开着，呈现出一定角度。但直到电影最后一帧画面，我们才看到，窗终于完全打开了。轻盈的窗帘在风中飘动，桌上是一张白纸一支笔。白纸和笔意味着未来是可书写的。而此前背对着窗坐，显然表现出她内心对未来和希望的拒绝。蓓蕾，表明她其实还是一个年轻女人。后文有对她寒冷初潮的描述，也能着到她改嫁之后的婚姻生活状态。改嫁后的三年，她慢慢回复到了有安心感的少女时代。

…各处渔港现在已是名义上的，几乎没有船出海打鱼。

这处伏笔呼应了临近尾声留乃反常地驾艇出海捕蟹的情节，是对海面危险“幻之光”的正面描述。

你弓着背走在雨后铁轨上的背影，浮现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背影，也是导演特别重视的元素。电影中，奶奶离家出走时的背影是瞒跚的、摇晃的，为了建立起连接，导演特意用了一个长镜头来刻画初婚丈夫拿着伞在那里摇晃着走远的背影。而不论是年少时看着奶奶远去的女孩，还是成人后的新婚妻子，都只是站在远处，被动地看着背影离去，看着亲人离去/失踪、死亡，却无法主动做出什么。

很早以前，我俩还在二十上下的时候，你曾看着我眼睛下方散布的雀斑，用你独特的、好像看着别处的视线盯着我，这样说道：“由美子，你不会别处还藏了许多雀斑吧？”

作者为什么要把丈夫刻画成斜眼？明明后文对他有这样的描述：“眉清目秀”，“有很多情敌”。斜眼是有某种不屑气息的。如果说，正常的眼晴代表着人生顺应生活正常的轨道（和女主结婚生子的生活），那么斜眼就意味着偏离了日常，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道上（女主永远不可能知道他自杀的原因）。所以，亡夫其实是个局外人，一个总是生活在别处的形象，和这个世界相疏离。

和亡夫的生活是贫穷困窘的。自行车失窃后，亡夫气愤之下也去偷了一辆。

我在给勇一喂奶，你往我身边一躺，好长时间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瘦削的脸比二十五的年龄显老，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红红的嘴唇，显得更红了。

作者在刻画亡夫，以及后文出现的、带着三个孩子回收废品却鼓励过自己的朝鲜女人阿汉（“红脸膛、高颧骨的她实际年龄是三十八岁，但着上去足有四十七八”时，都把他们写得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老。也就是说，他们所经历的人世沧桑，要比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多，心灵受到的摧残也更多。

为什么红嘴唇让“我”感到不安？因为这代表血性。一个人的血性会发泄到哪里，别人是不知道的。他没有发泄在妻子身上，因为他是一个对妻子很温柔的人。那么，他会向社会发泄，还是发泄到自己身上呢？后文我们会知道，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卧轨了。

“我们客户里头那家机械厂来了个相扑

“哟，是相扑选手吗？”

“.…他已经过三十岁了吧，还是结着发髻，给一个十八九的年轻司机使唤。我看他那发髻，就觉得很不堪。”

“看见那发髻，我劲头也没了。”

亡夫自杀固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肯定每件事都推着他朝死路走去。相扑力士的故事写的是亡夫身为一个旁观者所见的不堪，和他由此着到的自己的未来。

“我只读了初中，没出息，一辈子都是穷光蛋。”

去甲子园富人区偷自行车，亡夫也许是被别人的豪宅豪车彻底击沉了生命意志。看见了一生无法企及的生活，还要如此苦苦挣扎下去吗？

红红的、充血的左眼，比刚才还要突出，你的脸仿佛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别人的脸。

我把睡着的勇一移到婴儿床里，趴在你身上，用手掌揉你的左眼。

妻子很爱丈夫，想让他回到正轨，想跟他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稍后会好的。揉多了反而会疼哩…收缩眼球的肌肉有时会抽筋。”

肌肉抽筋，往往因为过度劳累导致。无法复原的左眼就像老化的橡皮筋没了张力，说明他的人生已经没了弹性，无法再承担其他压力了。

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只不时诡异地发作的眼睛，其实是你的本性？

这说明丈夫并不是因为丢车这一突发事件才急火攻心…

那天从早上开始下雨，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才停。红色和蓝色的霓虹灯交杂，向周围投下黑紫色的光。雨后之夜，那种紫色更加突出，映照得我们房间里头也怪不舒服的。

黑紫色的光类似血液凝固后的暗色，对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