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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空间社会学视角看“网红打卡”对城市公共空间的再造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

在移动互联网与视觉文化深度交融的时代背景下，“网红打卡”作为一种新兴的、由社交媒体驱动的城市空间实践，正以其强大的影响力，深刻地介入并重塑着当代都市的公共空间形态与内涵。既有研究多聚焦于其作为一种消费文化或网络传播现象，而对其在空间社会学意义上的再造机制与后果，缺乏系统的理论剖析。本文旨在从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视角，深入探究“网红打卡”对城市公共空间的具体再造机制及其对空间“公共性”的深层影响。本研究主要采用质性案例研究方法，以亨利·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与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理论为核心分析框架，选取了历史街区、商业空间与文化场馆三类典型的“网红打卡地”作为分析对象，通过网络民族志与深度访谈，对其空间特质的转变过程进行解码。研究发现，“网红打卡”对公共空间的再造，主要通过三种相互关联的机制来实现：其一，是空间的“视觉符码化”，即空间的价值，从其使用功能，转向了其作为社交媒体上可供展演的视觉符号的“符号价值”；其二，是功能的“场景化置换”，即空间的物理设计与功能布局，日益服务于拍照与摄像的需求，呈现出一种“剧场化”或“摄影棚化”的倾向，从而排挤了其原有的社会交往功能；其三，是主体的“消费性筛选”，即通过设置消费门槛与营造特定审美氛围，对空间使用者进行筛选，导致了原有多元主体的退场与空间公共性的实质性削弱。本文认为，“网红打卡”实践，正在生产一种“景观化”的城市空间，它以视觉上的开放性与美观性，遮蔽了其在社会功能与主体准入上的日益封闭化，这构成了对城市公共空间包容性与民主性的深刻挑战。

关键词：

网红打卡，公共空间，空间再造，空间社会学，景观社会

二、引言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被影像与算法深度塑造的时代。以智能手机为终端、以社交媒体为平台的视觉文化，已然成为当代社会最强大的组织力量之一，它不仅改变着我们的信息获取与人际交往方式，更在深刻地重塑着我们与物理世界的互动关系。在这一宏大背景下，“网红打卡”，作为一种将线上身份展演与线下空间体验紧密捆绑的文化实践，正从一种亚文化现象，迅速演变为一种影响广泛的、主流的城市生活方式。从一家设计独特的咖啡馆，到一个历史街区的某个转角，再到一个美术馆的特定展品前，无数城市空间，因其在社交媒体上的“出圈”，而被赋予了“网红”的桂冠，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流前往“朝圣”与“打卡”。

这一现象的背后，是深刻的社会心理与商业逻辑。它满足了现代都市个体在线上社会中，进行自我形象建构与寻求群体认同的深层需求；同时，它也构成了数字经济时代一种极具爆发力的“流量密码”，被商家、文旅部门乃至城市规划者，视为激活消费、提升知名度的有效手段。然而，在这股看似充满活力与创意的浪潮之下，一系列更为根本的、关乎城市空间本质的社会学问题，正日益凸显。

当一个公共广场、一条历史街道或是一座社区公园，其首要功能，不再是为市民提供休憩、交往与集会的场所，而是沦为一个供人拍照、生产社交媒体内容的“背景板”时，这个空间的“公共性”内涵，发生了何种质变？当空间的规划与设计，开始以是否“上镜”、是否能产出“大片”为首要考量时，那些不具备视觉冲击力、却承载着丰富日常生活肌理的“灰色空间”，其价值将置于何地？当源源不断的“打卡”人流，涌入一个原本宁静的社区时，原住民的“城市权利”与日常生活，又将受到何种冲击？

因此，本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从空间社会学的理论视角审视，“网红打卡”这一文化实践，究竟是通过何种具体的机制，来对城市公共空间进行“再造”的？这一“再造”过程，对空间的物理形态、社会功能与文化意义，产生了哪些深刻的、结构性的影响？最终，这种由算法与流量所主导的空间生产模式，对于我们所珍视的、作为现代城市生活基石的、开放、包容、多元的公共空间理想，构成了何种挑战？本研究旨在超越对“网红打-卡”现象的表层描述或商业分析，而运用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工具，对其作为一种强大的“空间生产”力量的内在运作逻辑及其社会后果，进行一次系统的、批判性的学理剖析。

三、文献综述

围绕“网红打卡”现象的研究，方兴未艾，但多集中于传播学、营销学与文化研究领域。而从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视角，对其进行系统性探讨的文献，尚显不足。为了清晰地定位本研究的理论坐标，有必要将相关文献，大致归纳为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城市公共空间研究，以及关于数字媒体与城市空间互动的初步探讨三个主要脉络。

空间社会学的核心理论，为本研究提供了最为坚实的分析框架。法国思想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其里程碑式的著作“空间的生产”中，开创性地指出，空间并非一个预先存在的、被动的“容器”，而是一个被社会关系与权力运作所持续“生产”出来的产物。他提出的“空间实践（感知的空间）”、“空间的再现（构想的空间）”与“再现的空间（活生生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