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章新释.pdfVIP

年第 期第 卷 清华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 《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 章新释 廖名春 摘 要:《论语》“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传统解读存在很大的问题。无论是“知道”说,还是“有道”说、“道 行”说,错就错在对“闻”的理解上。这里的“闻”,既非听闻,也非悟知,而当训为“达”,引申之,即实现。所谓 “闻道”,即达道,实现道。因此,“朝闻道,夕死可矣”当译为“早晨实现了我的理想,就是当天晚上死去也心甘”。 这里表现出来的,不是孔子对“知”的追求,而是孔子对“行”、对修己成仁以及实现王道政治理想的孜孜以求。 关键词:论语; 孔子; 朝闻道 作者简介:廖名春,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北京 故日‘可也’。”②这些解释,都是将“闻”训为 《论语 ?里仁》篇第八章载:“子日:‘朝闻道, “知”,“闻道”就是“知道”、“悟道”。古人大多如 夕死可矣。”’此章并无罕见字词,亦无重大异文, 理解好像并不困难。但其实解读的问题很大,下 此理解。 面试作考释。 如《慎子 ?君臣》:“孔子日:‘邱少而好学,晚 而闻道,以此博矣。”’此与《论语》“朝闻道”章可 一 对读,可相互发明,“闻道”则“博”,《慎子》以 、 “知道”的矛盾 “闻”为“知”,明矣。上海博物馆所藏战国楚竹书 中,屡有《慎子》佚文、“慎子”之言出现,③可知 我们先来看看学界主流的意见。朱熹《论语 集注》:“道者,事物当然之理。苟得闻之,则生顺 《慎子》此语早到先秦,也是很有可能的 《新序?杂事》:“孔子日:‘朝闻道,夕死可 死安,无复遗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时之近。程 矣。’于以开后嗣,觉来世,犹愈没世不寤者也。” 子日:‘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闻道,虽死可 “不寤者”即不“闻道”者。“寤”可训为“悟”、 也。’又日:‘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死生亦 “觉”,④知《新序》解《论语》此章是以“闻”为 大矣 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 ”’①刘宝楠 “悟”。 《论语正义》:“朝夕言时至近,不逾一日也。‘闻 《汉书?夏侯胜传》:“胜、霸既久系,霸欲从 道’者,古先圣王君子之道,已得闻知之也。闻道 而不遽死,则循习讽诵,将为德性之助。若不幸而 胜受经,胜辞以罪死。霸日:‘朝闻道,夕死可 矣。’胜贤其言,遂授之。系再更冬,讲论不怠。” 朝闻夕死,是虽中道而废,其贤也于无闻也远甚, ① 朱熹:《论语集注》卷二,《四书章句集注》本,北京:中华书局, 年,第 页。 ② 刘宝楠:《论语正义》卷五,北京:中华书局, 年,第 页。 ③ 参见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 四 ?曹沫之陈》和《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 六 ?慎子日恭俭》,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 年。其中《曹沫之陈》篇有《慎子》佚文的考证,参见廖名春:《楚竹书 曹沫之陈 与 慎子 佚文》,见赵聪惠主编:《赵文化论从》,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 年。 ④ 朱熹:《论语集注》卷二,《四书章句集注》本,第 页。?清华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干者,乡之人也。故日:‘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 黄霸狱中仍抓紧时间“明经”,根据就是“朝闻道, 乡之人也’??闻道而以治一乡,亲其父子,顺其 夕死可矣”,是以“闻道”为“知道”。 兄弟,正其习俗,使民乐其上,安其土,为一乡主干 《晋书?皇甫谧传》:“耽舐典籍,忘寝与食, 者,乡之人也。故日:‘有闻道而好为乡者,一乡 时人谓之书潘。或有箴其过笃,将损耗精神。谧 之人也。”’此“闻道”与“用”道相对,“用”是行, 日:‘朝闻道,夕死可矣。况命之修短,分定悬天 乎 ”’皇甫谧以“朝闻道,夕死可矣”为自己“耽舐 “闻”显然就是知。 典籍,忘寝与食”辩护,也是视“闻”为“知”。 今天的《论语》注译本,基本上也都是这样解 释的。如杨伯峻《论语译注》:“孔子说:‘早晨得 《魏书?刘晒传》:“虽有政务,手不释卷。蔼 知真理,要我当晚死去,都可以。”’ 孙钦善《论 日:‘卿注记篇籍,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 息。’晒日:‘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将至,孔 语注译》:“闻,知。孔子所说的道,或指治道,或 圣称焉。厢何人斯敢不如此 ”’刘厢以“朝闻 指学说,这里指后者。”“孔子说:‘早晨悟到了真 道,夕死可矣”解释自己苦学的原因,其解“闻道” 理,就是当晚死去也是可以的。” 潘重规《论语 今注》:“由早晨到晚上,时间极为短暂,早晨得知 与黄霸、皇甫谧同。 上述五例都是以《论语》此章的“闻道”为“知 真理,当晚可以死去。人若能悟得真理,就能在生 道”、明道,也即领会道。先秦典籍不涉及《论语》 命中发出无限的光辉,这样才不枉生,才不枉死, 此章者,如此解“闻道”者也多有之。如《孟子旦夕之暂,胜过万年,所以说,早晨得知真理,就是 当晚死去,都可以了。” 滕文公上》:“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日:‘滕君 则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