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炉》阅读札记.pdfVIP

6 当代作家评论 2013年第2期 《古炉》阅读札记 吴义勤 文学界曾普遍认为，《秦腔》是贾平凹乡 小说中的 “古炉”村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 中 土书写的终结之作，“废乡”的主题 以及饱满 国乡村的缩影，作家以百科全书的方式尽态 的乡村生活经验的大量呈现也似乎验证了这 极妍地呈现了贫穷、沉闷、无聊的乡村的方方 样的观点。然而，《古炉》的出现彻底打破了 面面，既有 日常生活的全景画面，也有乡村政 人们的认识与想象，对贾平凹来说，乡土经验 治、伦理、情感、权力的剖析，既有生老病死、 不但没有 “终结”，反而如一条奔腾不息的河 人情冷暖的体验，也有 “革命”的狂热冲动所 流，取之不竭 、用之不尽 ，充满 了无穷的魅力 激发的人性扭曲、欲望疯狂场面的刻画，就乡 与 “可能”。从题材与主题层面来说，《古炉》 土经验的原生态、丰满性、开拓性 以及思想、 确实有着巨大的开拓性 以及对于宏大叙事的 情感、人性的容量与开掘深度而言，《古炉》 追求 那就是对于 “文革”在乡村展开的方式 无疑又是一部突破 了贾平凹自身审美极限的 与过程的全景呈现与反思，如贾平凹在小说 优秀作品。 后记中反复强调的：“我想，经历过 文‘革 ’的 《占炉》的力量首先来 自于小说对于乡 人，不管在其中迫害过人或被人迫害过，只要 土 中国立体式、全方位的审美呈现与原生态 人还活着，他必会有记忆。”“其实，文‘革’对 的 “还原”。 “文革 ”前后的中国乡村在文学 于国家对于时代是一个大的事件 ，对于文学， 想象中曾经被高度政治化、抽象化和符号化， 却是一团混沌的令人迷惘又迷醉 的东西，它 “乡村”成了一个空洞的所指与符码 ，而 “古 有声有色地充塞在天地之间，当年我站在一 炉”则被还原为了一个充满原生态、活生生 旁看着，听不懂也看不透，摸不着头脑，四十 的 日常生活气息的感性而具体的 “乡村 ”。 多年了，以文学的角度，我还在一旁看着，企 这是一个 “有病”的古炉村，小说写了古炉村 图走近和走进，似乎更无力把握，如看月在山 人的各种各样的 “病”：“古炉村里许多人都 上，登上山了，月亮却离山还远。我只能依量 得着怪病。秃子金的头发是一夜起来全秃了 而为，力所能及地从我的生活中去体验去写 的，而且生出许多小红疮，婆让他用生姜汁 作，看能否与之接近一点。”①但是，对于小说 抹，拿核桃的青皮和花椒籽一块捣烂了涂上 来说，《古炉》的成功其实远远超越了作家对 于 “文革”反思的理念与勇气，它最令人印象 ① 贾平凹：《长篇小说(古炉)后记》，《东吴学术》20l0年创 深刻的仍然是其卓尔不群的 “经验”美学。 刊号。 2013年第2期 当代作家评论 7 拔毒，都没用。马勺娘一辈子心 口疼，而马勺 “古炉村”徐徐展开就如一幅清明上河图，男 又是哮喘，见不得着凉，一着凉就呼哧呼哧 女老幼各式乡村人物以及 日常生活中的家长 喘，让人觉得他肚子里装了个风箱。来运的 里短、柴米油盐、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流水账 娘腰疼得直不起，手脚并用在地上爬 了多年 。 一 般呈现在小说中。小说就仿佛是乡村生活 六升的爹六十岁多一点就夹不住尿了，裤裆 细节的 “百科全书”，各种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