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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和凡人 ——论炫技者的社会地位 [德]克里斯蒂安·卡登 刘经树（译）邱瑶瑶（整理） 今天的讲座以一段众所周知的古希腊神话开头：阿波罗神和森林之神玛尔叙阿斯的音乐比赛。他们在小亚细亚弗里几亚城市（今属于土耳其）会面，阿波罗弹里拉琴，迪奥尼索斯的随从玛尔叙阿斯吹奥洛斯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这样的结果可能出于玛尔叙阿斯挑战了神。但这即便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可避免的。 Karl Kerényi在《希腊神话》第一卷里对此谈到：在小亚细亚土地上，已传起了半人半神的玛尔叙阿斯的传说，“他是那么愚蠢，以至于想同阿波罗比赛并战胜他，结果自己毛绒绒的毛皮被剥下了。一旦人在动物外型里只看到了伪装，这就不是神特有的残酷。” 有必要列举这里隐含的意思，包括我们对此的一般理解： 1. 这个传说实际上是个杀害、甚至谋杀的故事。玛尔叙阿斯输了，送了命，他被吊死、活生生地被剥了皮，血流成河，后来他就有了名字“玛尔叙阿斯”。除了希腊作家Xenophon对此作过报导，一百年后的文艺复兴艺术家Tizian也描绘了这件残忍的事（图1）。被剥去的皮毛似乎曾经是仪式的外衣，给魔术般变化了的生物披上伪装，这仿佛是可怕的，死于祭礼也是死。 2. 不应该从一开始就肯定这场比赛是如何结束的，因为它有几个过程：首先，玛尔叙阿斯而不是阿波罗会输，因为他会吹好听的新曲调；后来，在公众喜爱的轰动效应下，神改变了游戏法则：同时歌唱、演奏乐器的人才能获胜。阿波罗毫不费力地完成了弹琴弦、唱的任务，玛尔叙阿斯则尝试了不可能的事：用簧片吹进奥洛斯管来歌唱，在类似竖笛的其它管乐器上，他几乎成功了。无论如何，阿波罗的成功并非真正的成功，是靠欺骗获得，失败者实际上已经战胜了神。 3. 小亚细亚弗里几亚的传说还有第二个来自雅典的版本，尽管不必猜测两者是否有直接关联。在这个版本里，奥洛斯管并非真正地归于玛尔叙阿斯，而归于这个城市的女神雅典娜——甚至可以说，是她发明了奥洛斯管。神话以同样的口吻叙述，少女帕拉斯把这件乐器扔在地上，我们也应该加进玛尔叙阿斯，以便在双重意义上扬弃它。 奥洛斯管被证实来自希腊，却也被咒骂为非希腊的乐器。大约公元前450年，雕塑家Myron制作了它（图2），人们把它放在雅典卫城上。这种情况是显然的，对文化话语来说是清楚的。可以尝试把它尖锐化：在雅典战胜了波斯人几十年以后，去经典化奥洛斯管及其在弗里几亚的第二位使用者玛尔叙阿斯，这同贬低非雅典、东方的因素有关，尽管已知希腊人实际上聚集在小亚细亚。 反过来，在弗里几亚神话里，阿波罗至少必须对受折磨的玛尔叙阿斯扮演非同寻常的角色：森林之神扮演牺牲者、受骗的角色。这是政治的反神话吗？也许这是从太高的层面提出的概念：不得忽视文化、种族的身份认同的差异。 回过来好好想想这个神话描写的情况：恰当地注意作为整体，回过来表现出雅典于公元前六、五、直到四世纪时期，音乐职业的发展——玛尔叙阿斯看来是职业音乐家的理想类型： 他敢于以从未听到的旋律同神比赛，并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依附于一群仲裁的听众、暴徒，最后，对雅典卫城的公民来说，他是个外来人、东方人。 实际上，应该认真、社会学地看待这种含义。最晚于公元前六世纪，产生了一种继承祭礼文化并与之平行的文化，必须通过剧院、类似音乐会的演出，来应付自由的公众。公元五世纪末，还能实施一种所谓的“新音乐”，并带着解释这种“新音乐”的倾向。 但是，以艺术为职业的人大部分是外来人，这里面有神话里未提及的原因：金钱已登上了社会交往的舞台，音乐家也必须以薪酬保障生计。 这仅仅很有限地符合了雅典市民的尊严：他们在地产、军事掠取物上建立起财富，为了面包而生存。在意识形态上他们被贬低了，被人们视为自由的人、政治官员、完全处于闲情逸致的人越来越变得声名狼藉。从事手工艺、贸易或音乐的人，都是奴隶、半自由的人，他们当中绝大部分是移民、所谓Metoikoi（希腊语）。 在城邦社会里，他们献身于政治的平等和民主，但同时受到外来人和工人、民工的双重限制；作为外来人，他们在雅典不得拥有房产，因此没有公民权；即便留下来，也必须花很多钱买房产；为了再次纳税以便摆脱奴役化，他们必须劳动，这是一种受歧视的恶性循环。在社会地位上，民工不伦不类，不是真正的自由人——按照亚里斯多德的分类，劳动者是凡人，被限制入籍。因此，他们的最终结果仍然是“外来人”。 为了摆脱这种恶性循环，只有一个机会——从职业里增长货币利润。它不流向国库而自我积聚，给予“外来人”名誉，最后可以用于合法的融合。不少人走这条法律上的、特别的“曲折道路”，而贿赂地方官员必定起了关键作用。 也就是说，民工通向城邦的路实际上是敞开的，只要他经济上有力量或成为有力量的人。并非偶然，这也可以证实流行艺术家的身份变化。公元前五-四世纪之交，做到这一点的一个人是P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