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作家媚俗的改写.pdfVIP

中国现代作家媚俗 的改写 ·5 · 中国现代作家媚俗的改写 刘再复 林 岗 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虽然距离今天并不遥远，但 新诗作家诗作的版本杂乱当首推郭沫若的诗 是它的版本复杂和由此造成的困扰并不亚于古典 集的版本，他一生多次重订 、增删 、修改 自己的诗集 的研究，两者所不同的是古典文献的版本困扰多数 和诗作，几令细心的读者无所适从。那些被认为代表 是因流传过程中后人的传抄 、删改、修订而造成的， 郭沫若思想和艺术的诗作其实都曾经被他在不同 而二十世纪文学的版本困扰则多因作者本人在不 的时期修改过；同样的一首诗 ，在这个集子出现，在 同时期 的重编 、改写而造成。许多现代重要 的作家 下一个集子就不见了，但又在下一个集子重现。作者 都曾经重编、改写过 自己的有代表性的旧作，例如胡 简直就像变戏法一样，通过重订和改写把 自己的真 适重订 《尝试集》；郭沫若屡次重编 自己的新诗集 ，修 实面 目隐藏起来，读者只看见他一次现身的面 目。可 订 《女神》；曹禺改写 《雷雨》；老舍删改 《骆驼样子》 是 ，郭沫若也许没有想到，当读者追踪他一系列的 等等。现代作家似乎普遍不满意 自己的旧作，虽然 变戏法的时候，将他多次的假面演出串连起来，就能 悔 自己的少作也是文学史上常见的现象，但是现代 够看见他的真实面 目，看见他的媚俗，看见他的投 作家修改 自己的旧作却不是那么简单。这里存在两 机 ，也看见他的恐惧 。 种不同的情况 ，一种是真正不满意 自己当初的幼 郭沫若新诗的集子最值得讨论的版本有 1921 稚 ，要尽量将好东西留下，不满意的删去，胡适之于 年由上海泰东书局印行的 女《神》初版本，1928年由 《尝试集》就是这样的例子。他 自己在 尝《试集》增订 上海创造社出版部印行的 沫《若诗集》，1944年由重 第四版的序文中有详细的说明，旧作的存废以自己 庆明天出版社印行的 凤《凰》和 1953年由人民文学 的趣味和满意程度为标准。 一种是迫于时局的 出版社印行的 《女神》。c 沫若在 自己的诗集重订、 变化和压力，改写 自已的旧作。郭沫若、曹禺和老舍 改写中，并非完全没有从艺术出发的修改。可以举出 可以作为这方面的例子。作家其实并没有不满意 自 的例子是 1928年 《沫若诗集》本对初版的 《凤凰涅 己的旧作，但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要继续作为 盘》有重大修改。长诗最后部分 “凤凰更生歌”中的 一 个作家，要继续出版 自己的作品，条件便是主动 “凤凰和鸡 ”由初版本中的十四节缩减为四节，应该 的修改。这种迫于意识形态压力的改写在作家内心 说这种修改是基于艺术考虑的。因为初版的写法太 世界最终造成的屈辱感和挫败感是可想而知的。它 过重复累赘，每节仅主题词 “新鲜”、“净朗”、“华 表示了意识形态在这个世纪对作家写作最粗暴的 美”、“芬芳”等十六个词的不同，其余完全一样 ，其 干涉 ，也表示 了作家的屈服和无可奈何 。本文不打 重复的程度真有如裹脚布一样长而不雅，但 《沫若 算讨论 自悔少作式的改写现象，而讨论遭受强大的 诗集》本将四个词合成一节，修正了初版太过注重 时局和意识形态压力下的现代改写现象。因为这并 节奏而带来的累赘的毛病 。但是，除此 以外，郭沫若 不仅仅是现代文学史上的突出现象，也是我们观察 对 自己诗集的重订和诗作的修改就不敢恭维了。 这个世纪文学与意识形态相互关系的一个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