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经史之间+定鼎法学新风——沈家本先生法律思想的学术源流探微.pdfVIP

沈先生的学术历程，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1865’年至1883年为 第一阶段，这是他从25岁中举到43岁(光绪九年)考中进士的～段经 历。这期间，沈家本八次出入考场，主要精力集中在八股文上，但仍 间或进行经史的考证①，成绩卓著。考据学在当时最能显示学者的学术 功力，除了个人的喜好而外，这也是一种世风。沈先生没有因此成为 一代学术大师，然这一时期他的作品，他对前四史和三国志及官名、 姓氏等耙梳资料、广征博引进行的议论、考证，既是对自己知识的整 理，能力的锻炼，也是对文化的贡献。1883年至1893年为第二阶段， 这时他由候补郎中变为刑部正式郎中，“始留心亭疑奏谳之学”②。十一 年中，沈家本写了不少法律著作。这一方面是秉承他父亲的学术之源， 耳濡目染而成就；一方面是沈家本的专心讲求，终于“以律鸣于时”。 著述在当时已大都出版，其中涉及法律理论、代拟案牍汇录、对刑名 罪名的考证、奏稿汇集、说帖、秋审制度研究、重要刑案等内容，把 他对旧律的理解用旧学的精神演绎出来，是他被称为名副其实的法律 专家的明证。1893年至1900年为第三阶段，这是中国多灾多难的一段 日子。对沈家本个人而言，他被外放了，而且外放在离北京咫尺之远 的天津，这说明他的才干和勤奋得到了重视，将来擢升的机会会比较 多。但是局势发展可能容不得他去幻想未来，在天津府任上，他经历 了中日甲午战争。作为文人的沈家本，从这场战争中看到了清朝廷的 腐败和不堪一击，痛心万分，处于战争中枢位置对战争的这种实际体 验，成为他后来参与改革的动力之一。调任保定知府后，沈家本又经 历了北关教案和保定教案，两次教案，尤其是后一次，对沈家本而言 是刻骨铭心的。期间，他还耳闻戊戌六君子血洒菜市口，深感惋惜与 同情。这一幕幕经历，使他的改革意识逐渐形成。其时他学术上的成 就，主要是《刑案汇览三编》的辑成。在序文中，沈家本关于旧理新 说的关系论道：“就前人之成说而推阐之，就旧日之案情而比附之，大 可与新学说互相发明”固，主张用新的法理通过案例去阐发旧的理论， 新旧学说相互交融，将中外学术汇于一炉。这是沈先生为改革旧律设 ①李贵连：《沈家本传》，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46—54页。 ②李贵连：同注①引书，第54页。 ③沈家本：“刑案汇览三编序”，载《寄移文存》卷六。 228 术和事业最辉煌的十年。他回到京师重任朝官，由从三品的光禄寺卿 再改任刑部右侍郎，当家刑部，以后又主持修律，以他中西合璧的学 术结构改革了旧律，实践了他的夙愿。这一时期沈家本的著述极为丰 富，且内容纵横中外，贯通古今，在法学领域独领风骚，开创了研究 法学的新学风。 沈先生是旧学塑造起来的文人，他所接受的正统教育，他的书香 门第、宦迹不显的家世，他安分的性格和效忠的观念，使得他必然循 规蹈矩，按照前辈知识分子的足迹行走，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爱这个 山河已破碎的祖国，希望以自己的学识拯救危难之中的国家，所以， 他只能孜孜不倦地读书，取得功名，报效祖国。“麝柱一铲书一卷，不 知门外马嘶风”，“促膝漫谈天下事，放怀且读古人书”①，是他学生生 活的写照。漫长的官场生涯中，他也看到社会的积弊和黑暗，但他不 可能以某种激烈的方式去改造社会，如康、梁或孙中山那样振臂高呼， 呼吁改革制度，挽救中国，他也只能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致力于朝 廷的巩固和一点一滴的制度改良。学术上对新营养的吮吸似乎也是为 王朝更新而划计。 沈家本留于今世的法学著作中，最出名的要数《历代刑法考》，这 部大作“最见功力的部分，是对于先秦及两汉文献的考订。书中对文 献的考辨，一般都是从训诂着手，引经据典，追本溯源，旁征博引， 力求阐发其本意。”②这是沈先生中学功底的明证，也是“咸道以降” 的时代考据学余风的体现。因为“考据学作为一个学术共同体在清后 期因内外交困而无可避免地衰落了，但考据的方法与精神事实上已渗 透到清代学者的风骨之中”③。法学属于末学，不能归入学术主流，沈 家本虽然也熟稔于法理，却无法以法理学见学术之长；他在经史上下 了很大功夫，却又未能成为一代经史大家。由于所从事的是法学，他 的精到的中学功底，使他用以对古代法律的考据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 就。用经学解读法学，这或许就是当时法学界的风气，沈家本职业上 ①《偶存稿八》，转引自李贵连：《沈家本传》，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30一31页。 ②沈家本：《历代刑法考》，中华书局19髓年版，第2页。 ③张国刚、乔治忠等：‘中国学术史，东方出版中心20吆年版，第5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