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汉文化中人的“生涩”“夹生”与“成熟”.docVIP

浅析汉文化中人的“生涩”“夹生”与“成熟” 　　 　　人类学是研究人及其文化的学问。因此，其对“人观”亦即不同社会、不同族群、不同文化对“人”的定义、看法及观念等的研究，自然也就是人类学最为重要的课题领域之一。本文拟集中讨论汉文化中有关人的“生涩”与“成熟”这两种不同状态的分类及其彼此间的过渡关系，故在某种意义上，本文可归属于一种“人观”的研究，但同时也是一项结构主义人类学的研究。在汉人的社会文化结构里，原本潜在或显在地有对于人的多种分类与描述，其中尤其对“生涩”与“成熟”的中间状态，亦即“半生不熟”或“夹生/半熟”状态的人有着非常丰富的描绘与表象。本文倾向于认为，对于“生”“熟”的中间状态，实际上正是指形塑合格的“社会人”或“文化人”以及人之为“人”所应该呈现的那种状态。 　　一、对“人”的分类与社会秩序 　　汉文化和很多其他文化一样，也对人做出各种“分类”，若将所有这些分类叠合、拼接在一起，大致就可以窥见汉人社会的“人观”。诸如，按照年龄、性别将人分为“老人”“年轻人”或“男人”“女人”;按照社会地位和财富将人分为“贵人”“贱人”“富人”“穷人”“上等人”“下人”等;按照价值判断、政治理念或仅凭印象，将人分为“好人”“坏人”“恶人”“善人”“左派”“右派”等等。 　　所有这些分类依据的逻辑或标准，大概都有其片面性和随意性。但在结构主义人类学看来，“任何一种分类都比混乱优越，甚至在感官属性水平上的分类也是通往理性秩序的第一步”，“即使是一种不规则和任意性的分类，也能使人类掌握丰富而又多种多样的事项品目;一旦决定要使每件事都加以考虑，就能更加容易形成人的‘记忆’”人类学早就揭示出人是分类的动物，分类在人的行为中具有核心位置，它通常成为某一文化里的“常识”，甚至是不言而喻、理所当然的知识。自从法国学者涂尔干和莫斯开辟了分类的人类学研究方向，并指出“事物的分类则再现了人类的分类”①“最初的分类就是人的分类”②以来，对于分类的研究就始终是人类学一个持续关注的焦点。正如罗德尼·尼达姆在《原始分类》英译本导言中指出的那样：“社会人类学最原初的、最基本的关怀，就是分类。”③人类学者在田野研究中，“他每一次学到的东西，在本质上都是分类”④。“所以，他在分析上的任务，首先就是要理解分类的模式”⑤。人类学者充分地认识到：“分类，从人类学的意义上说，意味着根据社会上已经确定的范围和类型区分物体、人、动物和其他现象。在任何社会，这都是知识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知识总是与社会组织和权力有关。”⑥“(分类)贯穿于许多从本土的角度对周围世界的理解当中---既包括自然世界也包括文化世界。此外，在人们以惯常手段处理日常生活事物的过程中，对事物进行分类的观念也为人们如何措辞或者说如何使用意象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提供了基础”⑦。 　　就此而言，汉人社会也不例外，汉文化的价值取向是特别强调“做人”，并往往通过对人的各种分类而表象出人所应当的那种理想状态。既定文化对人或事物的分类，往往作为其社会日常生活或文化“常识”而为所在其中的人们熟视无睹，视为“理所当然”。很多分类里的行为或意义，往往颇为隐晦，潜藏在其社会文化结构的深处。前述汉人社会及文化里的那些诸如人的“生熟”“高低”“上下”“阴阳”的分类，大概就是如此，它们虽然重要，却很少被人们清晰地意识到。例如，汉人社会及文化里对人是有一个“成熟”的预期，一般来说，人的“早熟”基本上受到鼓励，而“晚熟”则要遭到揶揄或指责，被说为“不成熟”“幼稚”或“书生气”“不开窍”等等。 　　按照社会学的说法，举凡社会化过程比较顺利的人，就被认为是正常的人、成熟的人。否则，便是“半熟”“夹生”或“半生不熟”的状态。不仅如此，人的成长过程在汉人社会及文化里，既可以被表象为某种作物、动物，从“幼稚”“青涩”到“成熟”或“瓜熟蒂落”的自然发育过程，也可以被说成是一个从“生”到“熟”的料理烹饪过程。若是依据列维·斯特劳斯的说法，在食物的“生”“熟”“半生不熟(夹生)”的分类和人的“生”“熟”和“半生不熟”的分类之间，存在着譬喻性而非因果性的关系。③ 如上文论及的那些举凡不能明确地予以归类，处于游移、暧昧、边缘或中间状态的人，就会成为汉人社会特别予以关注和质疑的对象，诸如“不生不熟”的人、“不阴不阳”的人、“不男不女”的人，大概就会是如此的境遇。在中国的互联网上，有为数众多的帖子热烈地讨论着有关人或男人、女人的“成熟”“半熟”“不成熟(生涩)”，还有人分别列出“成熟男人(女性通常认为比较靠谱、可寄托终生者)”和“成熟女人(男性想象或期待的女性形象，包括性的成熟和作为女人的成熟)”的性格特征清单，似乎可以说明在现代中国，人们对于人的“生涩”“夹生”“熟”这一分类仍然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