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凡·高那双鞋的主人——关于现象学视野下艺术中的真理问题.pdfVIP

2007年 9月 第 39卷 9月号 学术月刊 Academic M onthly Sept．，2007 VoI．39 No．9 谁是凡 ·高那双鞋的主人 关于现象学视野下艺术中的真理问题 刘旭 光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摘 要 ]海德格尔弄错了凡 ·高名画《鞋》的主人，从而在凡 ·高自 己的鞋中直观出了一个农妇的世界。这个错误，使得“存在的真理在艺 术作品中自行发生”成为一个谎言。它的发生显露了现象学方法在解 释艺术文本时的局限性：理论家本人的体验与想象被强定为艺术作品 的“真理”。错误产生的根源在于，现象学要研究的是意识的意向性活 动，而艺术作品本身并不是意向性活动的产物，而是利用自身与世界的 符合关系规定着意向性活动，如不服从这一“规定”，就会导致对艺术作 品的过度体验。现象学把个体性的审美经验的发生等同于“真理”，这 就使 审美经验的个体性被放大为艺术作品 的本质性 内核 ，而这种个体 性经验在被还原为作品的本源时缺乏说服力。因此，现象学真理观在 解释 艺术作品的内涵时，是不恰 当的。 [关键 词 ]海德格尔 现象学 艺术 真理 [作者简介]刘旭光(1974一 )，男，甘肃省武山县人，美学博士，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副教 授，主要从事中西方美学思想史的研究。 [中图分类号]B089；JO一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39—8041(2007)09—011l一06 一 、 一 个错误 这里要讨论的是一个“错误”和由这个错误引起 的对一种方法的怀疑。 在被无数人引过无数遍之后，必须把这段话再 引一遍： 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 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梆梆、沉甸甸的破 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 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垅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 皮制农鞋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 临，这双鞋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 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 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冬闲的荒芜 田野里朦胧的冬眠。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 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 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 时的战栗。这器具属于大地，它在农妇的世界里 得到保存。正是由于这种保存的归属关系，器具 本身才得以出现而自持，保持着原样。① 这是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起源》一文中对凡 · 高的一幅画《鞋》所作的描述。在这个描述中，《鞋》这 个艺术作品被认为揭示着它的主人的生活世界，是这 个世界得以显现的一种方式，是真理的一种发生方式。 从方法论上讲，是以现象学式的审美认知从艺术作品 中获得的艺术之意义或者真理的典范。但问题是，海 德格尔弄错了这双鞋的主人。 凡 ·高一生画过八幅以鞋为内容的画，其中有三 ① 海德格尔：《林中路》，第 17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 lll 学术月刊 2007·9 幅符合海德格尔所说的“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 敞口”。美国著名艺术史家梅叶 ·夏皮罗曾经写信问 过海德格尔究竟他指的是哪一幅，海德格尔回信说是 1930年 3月在阿姆斯特丹展出的那一幅，显然是指凡 · 高作品第255号。但这幅画上的鞋是凡 ·高自己的 鞋，而且穿这双鞋的时候凡 ·高一直生活在城镇中。 这个错误究竟有多大呢?往小了说，我们可以认 为这只是个举例不当，他完全可以借这双鞋描绘凡 · 高本人的世界，而不必非要说农妇的。但无论如何这 有点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为他在文中还有一段 振振有辞的批评：“要是认为我们的描绘是一种主观活 动，事先勾勒好了一切，然后再把它置于画上，那就是 糟糕的自欺欺人。要是说这里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 方，我们只能说，我们站在作品面前体验得太过肤浅， 对自己体验的表达粗陋，太过简单了。”①事实正相反， 他的体验显然太过复杂了。 我们要指出的是，这个错误所揭示的不是一个理 论家的一时失察，而是对一种方法的嘲弄。是什么使 得他要作这样一番描述，又是什么使得他认为被他体 验到的就是艺术作品中的真理? 二、错误的本源 海德格尔是在追问什么是“艺术作品”之“作品性” 的时候引出这段描述的，按他的思路，艺术作品之所以 为艺术作品，是因为它是和一般的物不相同的，艺术作 品不是某种特性的载体，不是感觉多样性的统一，不是 具有形式的质料，以上这三种关于“物”的理解都不能 把艺术作品与普通的一“物”区别开来。那么究竟什么 是艺术作品的作品性呢?海德格尔在此想出了一个迂 回的办法，他发现器具具有一种艺术作品与物之间的 中间性质，它是物而又超于物，因为它是被有用性所规 定的，它不是纯然之物；它是艺术作品而又逊色于艺术 作品，因为它没有艺术作品的自足性。海德格尔认为， 找出器具之器具性将对我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