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女城法会中的宝台失火与幻戏.PDF

曲女城法会中的宝台失火与幻戏 撰文/张远 《大唐西域记》以地理志形式写成，颇具信史形态，是一部无可替代的研 究中西交通及印度古代史的巨著。 《西域记》史料的来源分为三类：玄奘亲眼 所见、亲耳所闻或得自古书。玄奘的亲身经历极为珍贵。然 “一室之事，言者 三人，而其传各异”，何况其中还可能有亲见与亲闻、事实与传说相混杂的部 分，因此需要具体甄别。 本文就从玄奘亲身经历的曲女城法会说起。曲女城法会是印度戒日王特意 为玄奘举办的佛法辩论会。会上有一桩匪夷所思之事：供奉佛像的宝台突然失 火。见于 《大唐西域记》卷五《羯若鞠阇国》： 其大台忽然火起，伽蓝门楼烟焰方炽。 （戒日）王曰：“罄舍国珍，奉为 先王建此伽蓝，式昭胜业。寡德无佑，有斯灾异！咎征若此，何用生为！”乃 焚香礼请而自誓曰：“幸以宿善，王诸印度，愿我福力，禳灭火灾！若无所 感，从此丧命。”寻即奋身跳履门阃，若有扑灭，火尽烟消。诸王睹异，重增 祗惧。已而颜色不动，辞语如故，问诸王曰：“忽此灾变，焚烬成功，心之所 怀，意将何谓？”诸王俯伏悲泣，对曰：“成功胜迹，冀传来叶，一旦灰烬， 何可为怀！况诸外道，快心相贺。”王曰：“以此观之，如来所说诚也。外道 异学守执常见。唯我大师，无常是诲。然我檀舍已周，心愿谐遂，属斯变灭， 重知如来诚谛之说。斯为大善，无可深悲。” （季羡林等 校注， 《大唐西域记 校注》，中华书局，2000 年，北京，第 442-443 页） 这段叙述包含以下疑点： （一）灭火前，戒日王焚香礼请，过于从容不迫。 （二）戒日王的誓言：火不灭 ，即身死，略显小题大做。 （三）戒日王亲自灭火，而随从、诸王均观望，荒诞不合逻辑。 （四）大火突然消失，甚为蹊跷。 （五）诸王恐惧、悲泣，而戒日王颜色不动，反差明显。 十八天会期内，玄奘一直身在会场。宝台起火，寺院门楼浓烟滚滚，烈火 熊熊。戒日王发下誓愿，亲自灭火。他纵身跳上门槛，火烟尽消。我们有理由 相信，玄奘亲眼目睹了这场大火，并亲眼目睹了戒日王戏剧性的宣言和灭火。 但是，有谁可以通过发誓和跳上门槛就扑灭屋内的熊熊烈火呢？这个“奇迹” 很可能并非真实发生。 1 一、宝台失火与幻戏 戒日王最先继承的是 自己的家乡萨他泥湿伐罗国的王位，而后才成为羯若 鞠阇国王。萨他泥湿伐罗国是幻术盛行之地。据玄奘对萨他泥湿伐罗国的记 载： “深闲幻术，高尚异能。”（《西域记》，第388 页） 戒日王的戏剧作品中就涉及到不少与幻术相关的情节：《妙容传》中，国 王会念诵解毒咒语；《璎珞传》中的魔法，可以让茉莉藤非时开花； 《璎珞 传》中幻术师出场时说： 是大地上的鹿斑月，还是天空中的山峦？ 是水中火，还是正午的夜晚？说说什么您想看？ （4.8） 而后幻术师幻化出诸天、大火等等，可见其幻术无所不能。 关于幻术，在汉文史料中有详细记载。 《太平御览》中记载了东汉以来的各类幻术： 《后汉书》曰：“永宁元年（301），西南夷掸国王诣阙，献乐及幻人，能 变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马头。元会在庭作，安帝与群臣共观，大奇之。”又 曰：“安帝时，作九宾乐，有含和宾利之兽从西方来，戏於庭，入前殿，激水 化成鱼，嗽水作雾，化成黄龙，长八丈，出水遨戏于庭，炫熠日光。”…… 《后魏书》曰：“悦般国真君九年（448）遣使朝贡，并送幻人。称能割人喉脉 令断，击人头令碎陷，皆血出，淋落数升或盈斗，以草药令嚼咽之，须臾血 止。世祖恐言是虚，乃取死囚试之，皆验。”崔鸿《北凉录》曰：“玄始十四 年（425）七月，西域贡吞刀吐火秘幻奇伎。”……《唐书》曰：“显庆元年 （656），上御安福门楼观大酺，胡人欲持刀自刺，以为幻戏。上不许之，乃下 诏曰：‘如闻在外有婆罗门胡等，每于戏处，乃将剑刺肚，以刀割舌，幻惑百 姓，极非道理。宜并遣发还蕃，勿令久住。仍约束边州，若更有此色，并不须 遣入朝。’” （《太平御览》卷七三七《方术部》一八《幻》，第3268-3269 页） 《旧唐书》载： 大抵《散乐》杂戏多幻术，幻术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