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老子》之雌性比喻的诠释问题.PDFVIP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二十三期 2003 年 9 月 頁 179～ 209 中央 研究 院 中 國文 哲研 究所 關於 《老子》之雌性比喻 的詮釋問題 劉笑敢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教授 關鍵字： 《老子》 雌性比喻　文化象徵　女性主義　詮釋標準　詮釋定向 在一次道家學術研討會上 ，一位著名的道家學者半開玩笑地說 ，世界女性主 義大會應該高懸老子畫像 ，奉其為鼻祖 。此說雖為戲論 ，卻也事出有因 。眾所周 知 ，《老子》中的雌性比喻之重要 ，不僅在先秦典籍中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在全 世界古代哲學與宗教典籍中也可能是唯一的 。《老子》中的 「雌 」、「牝 」、「母」 等辭彙的出現和地位明顯比 「雄」、「牡 」、「父」多而寓意深遠 ，其 「柔弱勝剛 強」不僅是哲學和方法論的主張 ，而且也似乎有著某種性別暗示或性別取向 。不 過 ，如何理解和詮釋 《老子》中的雌性比喻 ，如何發掘這種比喻的現代意義 ，這 ————————————————————— 本文曾在香港中文大學 「現象學與道家哲學 」研討會上宣讀 （2 0 0 3 年 3 月 1 4 - 15 ）。王慶 節 、劉國英 、孫周興 、陶國璋等人的發言對筆者多有啟迪和鼓勵 ，在此向所有發言的朋友 致謝 。在此之前 ，筆者曾發表過三篇與本文課題相關的文章 ，因篇幅或時間所限 ，三篇皆 是比較初步簡略的論說 。本文是在原有基礎上全面系統的充實和發展 ，討論了新的課題 ， 補充了新的論證 ，提出了新的論點 。不過 ，筆者的基本立場和觀點並沒有改變 。原來的三 篇文章是：“A Taoist Perspective: Appreciating and Applying the Principle of Femininity,” in John C. Raines and Daniel C. Maguire, eds., What Men Owe to Women: Men ’s Voices from World R elig ions ( A l b a n y, N.Y.: The State Univer sity of N ew York Press, 2001), pp. 239-257 ；〈道 家 、道教與性別平等問題 〉，收入蘇慶華主編 ：《一體多元的文明價值》（吉隆坡 ：馬來西 亞創價學會與馬來西亞大學中文系 ，2 0 0 2 年 ），頁 7 3 - 1 0 0 ；〈試析老子中的雌性比喻── 關於地方性知識的全球化意義的一個實例 〉，收入劉海平主編 ：《文明對話 ：本土性知識 的全球化──中國哈佛燕京學者第三次學術研討會論文選編》（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 社， 2002 年 ），頁274-28 8 。 -179-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二十三期 種雌性比喻與當代風靡全球的女性主義運動是否可以發生關連或交涉 ，似乎討論 不多 。通行的觀點多認為老子哲學中的雌性比喻是古代母系社會或生殖崇拜的反 映 ；但也有人認為老子的雌性比喻並非推崇雌性特點 ，而是強調陰陽同體 、雌雄 合一的理想 (an drogynous ideal) 。本文強調 ，《老子》中的雌性比喻應該作為文化 象徵符號解讀 ，而不應該作為實際的男女性別問題討論 。《老子》之雌性比喻的 文化象徵意義可能對現代女性主義運動也有重要的挑戰或啟迪作用 。 本文從四個方面展開討論 。一 、如何解讀 《老子》之雌性比喻的文獻 ；二 、如 何理解這些雌性比喻的意義 ，及如何評價流行的詮釋以及獨特的說法 ；三 、《老 子》之雌性比喻對現代社會 ，以及女性主義運動是否有啟示意義 ；四 、以本文為 例探討在中國哲學史的研究實踐中 ，運用西方詮釋學理論會遇到哪些問題及理論 課題 。 一、文獻解讀 首先考查 「牝 」字 。《老子》八十一章中有三章五次用到 「牝」字 ，相比之 下 ，「牡」字只出現兩次 1 ，都是在與 「牝 」字對稱時出現的 。關於 「牝」字的使 用 ，最值得注意的是第六章以 「玄牝」來比喻宇宙之本根 ： 谷神不死 ，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 ，是謂天地之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