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义辨.docVIP

《逍遙遊》義辨 趙　明 《逍遙遊》為《莊子》內篇之冠冕，歷來治莊者，都十分重視它，把它看作是莊子的代表作。然而，由於《逍遙遊》的思想深藏含蓄，文章又虛實相雜，莊諧並用；正論奇想，茫無畛際。因此，對於它的題義，歷來解者分歧，迄今難齊一是。本人在前人今人探討逍遙義的基礎上，淺抒己見，名曰「義辨」，實際上，不過是一種探索而已。 （一） 前人和今人對《逍遙遊》的解釋不勝紛繁；這裡列舉幾種有代表性的意見以作辨析： 郭象的解釋：「夫小大雖殊，而放於自得之場，則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各當其分，逍遙一也，豈容勝負於其間哉！」1 支道林的解釋：「夫逍遙者，明至人之心也。莊生建言大道，而寄指鵬鴳，鵬以營生之路曠，故失適於體外，鴳以在近而笑遠，有矜伐於心內。至人乘天正而高興，遊無窮於放浪，物物而不物於物，則遙然不我得；玄感不為，不疾而速，則遙然靡不適。此所以為逍遙也。」2 浦江清的解釋：「以大為通，以小為陋，此類思想，即《逍遙遊》之正解。」3 此外，對《逍遙遊》的題旨，還有人認為它是論證唯心主義的絕對自由。一個時期，這種看法曾經相當流行。 以上這些解釋，也許各獲一偏，互有短長，但統統是不得要領，難於令人滿意的。 （一）郭象是魏晉玄學中的著名人物。他的《莊子注》雖借注莊而發揮自己的思想，被姚鼐斥為「特正始以來之清言耳，於周之意十失四五」4。然闡幽發微，窮奧極妙，確有精到之處。《世說新語?文學篇》說：「莊子《逍遙遊》舊是難處，諸名賢所可鑽味，而不能拔理於郭（象）、向（秀）之外。」可見，郭象關於《逍遙遊》的解釋，在當時是很有影響的5。魏晉以後，由於佛學的傳播和發展，有許多人將禪理與莊義調和發揮，以佛解莊，以爭禪學之地。在這種情形下，郭象以相對主義思想解莊，這在一些排抵禪學的人看來，反而未失其「正」。所以，郭象之解，仍為後人所重視。但郭象以「小大雖殊，逍遙一也」這種齊大小的思想作為《逍遙遊》的題解，卻不能不使人們提出這樣的問題：《逍遙遊》中高飛遠舉的大鵬與騰躍蓬間的鴳雀，它們究竟是「齊大小」還是「辨大小」？《逍遙遊》有這樣一段文字： 「湯之問棘也是已。窮髮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 這裡，對比是鮮明的，體現於形象中的作者的思想傾向也是不難看到的。莊子在講這個寓言時特別指出：「此小大之辯也。」可是，就在這段文字的下方，郭象卻注曰：「今言『小大之辯』，各有自然之素，既非跂慕之所及，亦各安其天性。」這顯然是曲解。郭象不知此「小大之辯」的「辯」字，乃「辨」字之借。「小大之辯」、「辯乎榮辱之境」，其「辯」皆為「辨」之借。辨者，別也。「小大之辯」，這與「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的意思相若。《秋水篇》的北海若與河伯，埳井之蛙與東海之鱉，也都是以喻「小知不及大知」的，因此，把「小大雖殊，逍遙一也」作為《逍遙遊》的題解，早就有人表示懷疑。去年，張志岳先生撰寫《文學上的莊子》一文，也提到了這個問題6。他除了表示同意浦江青的意見外，還對浦江青的論證加以補充說：「（李白）《大鵬賦》以大鵬自比，以稀有鳥比司馬承禎，而以斥鴳比一般的庸人，其為《逍遙遊》之正解，較之阮籍的《大人賦》更為單純、明確。」浦、張二先生主張從阮籍的《大人賦》或李白的《大鵬賦》中來尋找《逍遙遊》的「正解」。對於此論，筆者不敢苟同；但他們對郭解提出的質疑，無疑是有啟示性的。 （二）除郭解之外，支道林的解釋在當時和後來也有很大的影響。支道林本人是高僧，精通佛理，他使佛理同莊子的哲學發生了關係，開闢了一條以佛解莊的路。所以，梁劉義慶說他「卓然標新理於二家（郭象、向秀）之表，立異義於眾賢之外」，認為他對《逍遙遊》的解釋是「向、郭之注所未盡。」7魏晉以來，郭解與支解代表了兩種對立的意見。然而，兩相比較，我們以為郭解還保留了一定的莊意；而支解則要把《逍遙遊》徹底引入佛學神秘主義和唯心主義。在解莊注莊上，要恢復莊子的本來面目，就必須以莊解莊，而不能以佛解莊。這道理應是明確的，無待論說的。 （三）所謂「絕對自由論」的看法，是很難站住腳的。尋之莊意，《逍遙遊》倒是真正從理論上論證了只有「有待」的「逍遙」，而沒有「絕對的自由」。這是任何不存成見的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四）對於「以大為通，以小為陋」這類思想作為《逍遙遊》的題解，我們的認識是：《逍遙遊》中雖含有這樣的思想，但是，它卻不是《逍遙遊》的主旨。因為無論是從阮籍的《大人賦》還是從李白的《大鵬賦》中來尋繹《逍遙遊》的「正解」，這都是限於從鵬與鴳的角度說的。《逍遙遊》在結構上是多層次的，然而它的主旨卻只能是一個。 （二）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