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法隐喻”和“隐喻语法”研究.pdf

“语法隐喻’’和“隐喻语法” 沈家煊 一 隐喻 隐喻是人类的一种一般的认知和行为的方式，它不是或不仅 仅是一种特殊的修辞手段，也不是或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我 们的概念和概念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隐喻的性质，受隐喻的支 配。 如果把一个概念看做一个“认知域”，那么隐喻就是认知域与 认知域之间的“映射”(mapping)。这种映射是认知域内部成员 “关系”的映射，即：如果A：B：：XzY，那么A和X常用同一名称称 之。例如，“脚注”这一隐喻，A是身体的最底部“脚”，B是身体，X 是页面的最底部，Y是页面，A与B的关系类似于X与Y的关系。 隐喻一般总是从一个比较具体的认知域映射到一个比较抽象 的认知域，而不是相反。通过具体概念来理解抽象概念，这是人的 一般的认知方式。这跟“语法化”(实词虚化)的单向性有直接的关 Iaska 系。例如，英语情态动词may，由表“允许”(May ques— bea tion?)进一步虚化为表“或许”(Hemay spy．)，就是由“行”域 映射到“知”域的隐喻，因为允许别人做某事跟行动有关，面对可能 性的主观推测跟知识有关。“知”的概念比“行”的概念来得抽象， 所以用前者来隐喻后者。这两个认知域的总体概念结构有相似之 处，而且在映射过程中保持不变，“行”域和“知”域都保持“克服阻 】 力”这样一个总体概念结构：“允许”是对方的某种行动的阻力被克 服；“或许”是说话人做出某种结论的阻力被克服。 以上是“认知语言学”对隐喻的几个最基本的看法，具体可参 and 看Lakoff 二语法隐喻和隐喻语法 既然隐喻是一种一般的认知和行为的方式，我们的概念和概念 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具有隐喻的性质，那么语法概念或语法范畴在很 大程度上也具有隐喻的性质，语法在很大程度上要受隐喻的支配， 这就是所谓的“隐喻语法”。隐喻这种一般的认知和行为方式在语 法上的体现就是所谓的“语法隐喻”。下面举例来加以说明。 2．1事物域／动作域／性状域之间的映射 认知上“有界”和“无界”的概念对立在汉语名词、动词、形容词 三大实词类上都有类似的体现。事物在空间有“有界”和“无界”的 对立，动作在时间上有“有界”和“无界”的对立，性状在程度或量上 有“有界”和“无界”的对立。事物“有界”和“无界”的对立在语法中 的反映就是名词有可数和不可数的对立，修饰名词的量词有个体 量词和非个体量词的对立。凡是有数量修饰语的名词组都是有界 名词组，例如“两条鱼”、“四桶水”、“好些人”，而通指性的光杆名词 不指称个体事物，因而是无界的，例如“(抽)烟”、“(乘)车”、“(喝) 水”。动作“有界”和“无界”的对立在语法中的反映是动词有非持 续动词和持续动词的对立。有界动作在时间轴上有一个起始点和 一个终止点，例如“(把鱼)盛碗里”代表的动作，开始盛是动作的起 点，鱼到碗里是动作的终点。相反，“盛(鱼)”代表的动作没有一个 内在的终止点，因而是无界的。性状“有界”和“无界”的对立在语 法中的反映是形容词有状态形容词和性质形容词的对立。性质形 容词代表的性状在程度上是无界的，例如“白”是对各种程度的白 2 的概括，代表一个不定的“量幅”，而状态形容词代表的性状在程度 上是有界的，例如“雪白”只是“白”这个量幅上的某一段或某一点。 受程度副词修饰的形容词组，如“很白”和“十分白”，也都是有界形 容词组。 “有界”和“无界”的对立关系在事物域、动作域、性状域之间存 在一种平行的“映射”，了解这种映射之后，就可以统一解释如下跟 数量词语有关的语法现象： ’盛碗里鱼 盛碗里两条鱼 。飞进来苍蝇 飞进来一只苍蝇 ’捂了孩子痱子 捂了孩子一身痱子 ’雪白衣服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