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秋(外一篇).docVIP

满秋(外一篇) 　　满秋撒开脚丫子在并不宽敞的船头跑着、跳着。他爸喊着别掉河里他也不听。他爸正往船头的小桌子上――其实也就凳子那么大，摆放着四个月饼、一截藕，还点上了两支蜡烛，又一歪一歪地往船尾跑去。不一会端着一碟菱角出来，满秋拈了一只就咬，却哎哟叫起来。他爸说：“看吧，扎了嘴了，等会子敬过月神我嗑给你吃吧！” 　　满秋爸用手撑着那条没有风湿病的好腿慢慢跪下来，对着船头磕了三个响头，又拉过满秋来磕。满秋说：“爸，为啥年年都要来这小湾子里磕头呢？”爸说：“求月神保佑咱的船顺风顺水，保佑你命大福大呢。”满秋说：“我不要命大福大，我要我妈！” 　　满秋爸也不理会满秋的话，仰身躺下来，满秋也躺下来，他爸朝天上努努嘴：“秋儿你看，月亮像什么？”满秋说：“像金子做的大圆盘。”他爸说：“那上面还住着一个仙女叫嫦娥，还有个叫吴刚的在不停砍着树，因为月亮上的树啊，是神树，砍了它又长，砍了它又长，所以呀，那个吴刚只好不停砍。”满秋眯起眼睛仔细看，金子做的大圆盘上真的有棵树，只是不管怎么眯眼看，却总看不着仙女和那砍树的人。 　　河湾边的芦苇轻轻摆动，沙沙地响。满秋爸嗑开一个菱角，给满秋吃。每次都会问：“秋儿，爸老了你会嗑菱角给我吃吧？”满秋总是说：“才不会！”满秋爸轻轻叹口气：“八岁啦，该上学啦……” 　　满秋放学回来，喊道：“姑妈，我又考了第一！”姑妈放下手上的活：“正好，后天中秋，你去你爸船上过生日吧，成绩也给他说说，他早就念叨着呢。”满秋说：“姑妈，我们老师说，中秋是团圆节，可是，我妈呢？为什么我从没见过我妈？为什么我爸从不跟我说？是我爸把我妈气走了吗？别的同学都笑我！姑妈，我有时真讨厌我爸，后天我不会去的！” 　　姑妈惊异地看着满秋，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的满秋，一直倔强的满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姑妈说：“秋儿，别怪你爸，好好读书吧，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满秋一天天长大，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好的工作，真的很少有时间去看瘸腿的爸了。 　　又一个秋天的午后，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正在窗前看着秋叶飘落的满秋，是李伯颤抖的声音：“满秋快过来，你爸出事了……” 　　船上几乎没什么值钱的遗物，李伯和几个叔伯在整理着。满秋立在船头，才发现泊船的小河湾那么熟悉，一下子想起小时候躺在船头听爸讲嫦娥的故事。还是那片芦苇，却没有了金子做的月亮。李伯拿着一个小匣子走过来，说：“你爸走得急，把那个落水的人托上来后自己就没能上来，这里头兴许会留下点什么。”满秋打开匣子，终于哽咽起来。李伯拍了拍他的肩：“给你爸办个像样的葬礼吧，他一辈子没图过啥，也算你尽些未了的孝心。” 　　多年后，满秋不止一次地见到他爸，爸还是问：“秋儿，爸老了你会嗑菱角给我吃吧？” 　　满秋说：“会！” 　　满秋爸笑了。 　　满秋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而手里攥着的那张发黄的出生证明，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秋儿，爸也没见过你妈，爸是中秋晚上在小河湾捡到你的。 　　 　　人生无愁 　　 　　在这个春寒料峭霪雨霏霏的夜晚，我的心也在下着雨。因为有倾诉的欲望，路过一家小酒馆，生平第一次有了奢侈的举动。 　　一扇门隔开了寒冷，门内温暖如春――虽然已经是春天。稀稀拉拉几个客人，有点安静，一个喝着酒的瘦削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微笑着，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下。 　　他笑着举起酒杯，喝酒！年轻人！我连谢谢都没说就自斟一杯仰头喝光。我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打断：外面挺冷吧？是啊！这寒冷的春夜！又想起签了离婚协议后妻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太不懂浪漫！跟你过就像喝一杯白开水，寡淡无味！ 　　节俭生活踏实工作在她眼里一直是窝囊的代名词。 　　想到这，我又灌了自己一大杯。 　　店老板微笑着又热了一壶酒送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 　　我总想倾诉，满腹的话，张了张嘴，却是一声叹息：一醉解千愁啊！对面的老头还是笑，看来他是太幸福了，根本无法体会世间愁苦。 　　我有进一步让他了解生活的冲动，刚张嘴，他抢先说，老太太，六十多了，他指着柜台内那个刚才给我们热酒的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年轻时候可是个美人啊！我想，这老头真会调侃，一点也不好笑。老头又说，当年下放时她遇到了同时被下放的她的丈夫，哦，当时还不是。他又笑，当时她丈夫可够惨的，父母双亡，兄妹失散，她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又是一段老掉牙的老知青的故事，我有点不耐烦了。他继续说道，返城后，他为了让她过上幸福生活，辞了工作，豁出去地干，后来终于有点积蓄开了一家工厂，发展平稳后夫妻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把火把厂房烧成了灰烬。 　　这样的人生确实挺起伏的，我说。 　　还没完呢，他说，重整旗鼓的艰难使他们要孩子的计划一再搁浅，东山再起后都已是快五十的人了，老来得子以为幸福从此开始。等到孩子四岁还不会说话，去医院检查说属于痴呆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