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均为文‘以理主气’说析论-CUHK.PDF

《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 Journal of Chinese Studies No. 56 - January 2013 屈大均為文「以理主氣」說析論* 董就雄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引 言 中國文論史上，以「氣」衡文當自曹丕（187–226）「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之 說開始，此後「氣」就成為歷代詩文論家的重要談論對象，其中影響較大的是韓愈 768–824 （ ）〈答李翊書〉中的說法：「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小大畢 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但明末清初屈大均 1630–1696 （ ）對兩說都不認同，其〈無悶堂文集序〉謂：「為文者，能以理而主其氣， 則氣實，否則氣虛，故有謂『文以氣為主』者非也。」反對曹丕的文氣說。屈氏又謂： 「蓋理，水也；言，浮物也。理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而昌黎以為： 『氣，水也；言，浮物也。』此非知文者也。」直指韓愈為非知文者，足見兩者見解迥 異。 屈大均編有《廣東文集》，自漢至今，凡二百餘家，人為一集，但最終以「是書 浩繁，未能盡刻，姑於諸集，拔其十之二三」，1 成為《廣東文選》。此書自漢至明選 收一百六十九家，古文四百八十三篇，詩詞九百多首，卷帙浩繁，對後世影響甚 大，如溫汝能編纂《粵東文海》、吳道鎔編《廣東文徵》等俱受屈氏影響。2 屈氏論文 反對明前後七子之偽為秦漢，而以唐宋為依歸。3 他亦不盲目遵從唐宋大家，從上述 他對韓愈文氣論的修正可見一斑。屈氏於古文有自成一家之言，且編有古文選，在 * 本文之修改得益於匿名評審人提供寶貴意見，謹此說明，並致謝意。 1 屈大均：《翁山文外》，收入歐初、王貴忱（主編）：《屈大均全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 1996 42 社， 年），第三冊，〈廣東文選自序〉，頁 。 2 王承文云：「在嘉慶年間溫汝能纂輯的《粵東文海》和《粵東詩海》，尤其是晚清吳道鎔纂輯 的《廣東文徵》中，我們能夠發現屈大均《廣東文選》的深遠影響。」見王承文：〈屈大均《廣 東文選》論略〉，載廣東炎黃文化研究會（編）：《嶺嶠春秋：嶺南文化論集（四）》（廣州： 1997 425 廣東人民出版社， 年），頁 。 3 屈大均云：「為文當以唐、宋大家為歸，若何、李、王、李之流，偽為秦漢，斯乃文章優 43 孟，非真作者。」見屈大均：〈廣東文選自序〉，頁 。 © 香港中文大學 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 Journal of Chinese Studies No. 56 - January 2013 214 董就雄 清初亦為一具有影響力之古文家，而其「以理主氣」之說並未獲學術界注意，則探尋 其理論根本和內涵，與反對曹丕、韓愈文氣說之因由，及其理論的地位，遂成為本 文之主要寫作動機。 本文先從「氣」（兼及「理」）的定義及歷代「氣」與文章關係的諸家之論入手，以 釐清文氣說的發展，作為本文的討論基礎；然後探析屈氏「以理主氣」說的理論核 心、為文最高標準和在詩文中的不同對待，以了解屈氏之說的內涵；進而將屈氏之 說與歷代「文以理為主」諸論作比較，力求為屈氏之說定位；最後歸納本文，總結屈 氏此說的價值。 「氣」的含義及其與文的關係 「氣」的概念由來已久，袁行霈、孟二冬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文氣論〉一文歸納出 「氣」在漢或以前的三種含義：其一，「『氣』的本義是雲氣，引申為泛指一切氣體， 也指自然界陰、陽、風、雨、晦、明各種現象」；其二，「天既然有氣，人也有氣， 這就是精神、性情、情緒等心理活動」；其三，「那是一個哲學的概念，通常指構成 萬物的極細微的物質」。袁、孟二氏並指出 ：「『氣』的這三個層次上的不同涵義，都 4 先後被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