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9日洋槐花香.docVIP

洋槐花香 于其超《 人民日报 》（ 2012年05月19日 ? 08 版） 　　北方的树，花最香的我以为莫过洋槐花了。 　　洋槐树每年清明节后开花，五一节小长假之时，也正是洋槐花盛开之时。你看吧，村外沟坡上或沿河堤两旁那些不经常被人关注到的地方——也正是洋槐树丛生的地方，远看像一片片白茫茫的烟雾，近看繁花似锦、云蒸霞蔚，这是洋槐花盛开了。看到这盛景，不由你不驻足仰望，不由你不绽放笑颜。微风拂来，香气透人心脾，浓郁又清冽，还似乎含着甜味。 　　洋槐花成簇成串，色似梨花，但不像梨花之纯白和娇艳，初开时，略带浅绿，成串盛开后便白得耀眼了。因其繁密，所以比之梨花之稀疏，更显热烈。梨花雪白，但少香气。梨花之高雅常被文人墨客称颂。“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白居易）、“柳色金黄绿，梨花白雪香”（李白）等等不一而足，而古今歌颂洋槐花的诗文却不多见。究其实因多为梨花谢了会有香脆之甜梨继后。洋槐花演变不出让人喜爱的果实，最多留下满树的干荚，最后也只是“零落成泥碾作尘”，有造化的，便会在不定什么时候，生成许多小洋槐树。因此洋槐在树族中属“贱民”，洋槐花亦是花中之“贱花”，远远没有梨花之高贵。但在我的心里却更心仪洋槐花，觉得洋槐花是接近下层人民的，它朴实、好像自知身份的低下平凡，因而并不自我招摇，也没有登大雅之堂的奢想。 　　洋槐花另一大优点是可食。要说我是吃着洋槐花长大的，那未免太过夸张，但少年时期我没少吃洋槐花却是事实。我们村边洋槐树很多，多是零乱的未经修整的洋槐树丛，并非挺拔高大的洋槐树，开了花极易采摘。季春时节我常约上许多少年朋友，到洋槐树丛间徘徊游荡，摘食洋槐花。那甜味诱着我们，往往捋下一串就填到嘴里，咯吱咯吱大嚼，只觉又甜又香，那时谁讲什么卫生，也并不认为它不卫生。“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思想一直统治我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其实明知洋槐花的每一朵花心里都有极小的虫虫在活动，采之即食，那些小虫虫肯定与花儿一起被我们嚼进了肚子里。事实是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生吃够了我们便每人摘上许多，用兜用篮带回家去，交给大人，这一天饭桌上必定出现一样美食：洋槐花巴拉、洋槐花窝头或洋槐花碗糕，实际成分都是一样的——洋槐花、棒子面、盐。面少点就是巴拉，面多点就是碗糕，再多点就蒸成窝头了。较富裕的人家，也有把洋槐花和上面粉用油煎成咸食的，那就更可口了。那时日子困难，在春天哪家不是野菜当家啊，榆钱和洋槐花那是最好的代食了。 　　自打我离家辗转大江南北，那些吃洋槐花的日子便留给了记忆，想一想心头也能洋溢起洋槐花的那种香味，当然是伴随着许多童年苦涩的回忆。 　　有天朋友给我拎来了一兜子洋槐花，他说是在他们机关外面一个大坑边采摘的，这让我喜出望外。是啊，数十年没吃这种东西了。如今懂得了卫生，不再生吃了，那么怎么来享用它呢？我老伴是南方人，没吃过这种东西，我于是给她反复讲述了洋槐花食品的做法，结果她蒸了一锅类似于窝头和碗糕的东西，圆圆的一坨一坨，暗黄色的坨块上面布满了褐色的斑点——那是洋槐花的花萼。咬一口，甜丝丝、咸滋滋、香喷喷，又当饭又当菜，口感美不可言。一锅蒸了六个，要在年轻时，我一顿可以报销一多半。这阵虽已近耄耋，仍然香甜地吃完了一大个。其余放进了冰箱，留起来供我慢慢地享用。 　　洋槐花，洋槐花，看到它，想起它，也常连带泛起一些我关于童年的回忆，那灰色的没有多少乐趣的童年，那些和我一样灰色的童年朋友，我们曾一起摘洋槐花，闻它的香味儿，吃它的甜味儿，用它果腹，那时我们那些少年朋友，甚至为争抢洋槐花而打过架，这阵呢，都老了，有的已经作古。多人参加了革命，在解放战争中，有的牺牲于祖国的南疆边陲。 　　洋槐花年年飘香，可是我们像洋槐花一样平凡低贱的童年，却如大河的流水，走远了，一去不复返了。想想现在美好的生活，再回味自己那苦涩中亦不乏乐趣的童年，不免有点凄凄然于心头。 1 页 共 3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