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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TRACT FROM XINRAN’S MESSAGE FROM AN UNKNOWN CHINESE MOTHER [NOT PUBLISHED IN CHINESE] TYPE – REPORTAGE FOR MORE INFORMATION ABOUT THE BOOK, SEE THIS REVIEW: /2011/04/03/books/review/book-review-message-from-an-unknown-chinese- mother-by-xinran.html THE RETIRED ORPHANAGE WORKER 我是在上海的一家小面馆中遇到她的，当时，面馆里的食客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一位单客，是 位老妇人，服务员为我点单后，便要我“凑合”在她用餐的小桌上。老妇人的穿着与现代大上海 完全不相配，但很有老上海的味道，她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老式发髻，那是 一个在当今时代只有午蹈演员们才梳的一个发型，但在一般老百姓中早被淘汰了。我还记得，她 上身是一件麻缎混纺的古铜色的盘扣对襟衫，下装好像就是一条黑色提花裤，她脚上那双绣花布 鞋令我难忘：那也是我最喜欢的老式传统布鞋，彩色丝秀鞋面，软胶平底儿，很舒适。这种布 鞋，根据面料鞋底的用料不同，鞋价不等，大约在10-300 元人民之间。她面前的餐桌上，一碗江 南阳春面和两小碟上海小菜：一碟是酒糟小黄鱼，一碟是酒糟毛豆。她正在一根根地吸着那些面 条，真的，一根根的，我只见过我的儿子盼盼这样边吃边玩地吃过面条，从来没见过任何成人有 这番“童趣”。 老妇人意识到我的“发现”，立刻把筷子上的那根细面放入汤碗，略带尴尬地说“好久没吃到 了，”口音是一种混杂的南方音，我说不清那口音来自何方。 见她这样，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只是也想点您要的小菜，我也是好久没吃 到酒糟菜了。” “你不住上海吧？”她说着用眼睛把我和周围的食客比较了一下，我的布衣装束 相比那人人都在名牌服装中的食客来讲，显然就是上海人讲的“老土”。 “我祖辈是上海的，但生长在北京和其他地方，您呢？”我知道我那记者的本性又在复苏了。 “我也算上海人吧，早年从这里出去再也没回来，直到上个月才有了机会，不敢认了，不敢认 了！”她边说边用手指点着窗外和餐馆的西式吸顶灯。 “那您有多少年没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引发着话题。 “几乎六十年了······”她用筷子夹起了一根长长的面条，看着那根面条，很深沉地回答 着。 “60 年了？！”我几乎叫了起来。我的第六感能察觉到邻桌无数的目光在指责我的“不雅”。 “是呀，我48 年离开上海的。”她一节一节地很仔细地把面条送入口中。 我点的面条很快来了，我用筷子夹起了一根，慢慢地一段段地送入口中，她笑了，“你也这样吃 面？” “嗯，有的中国人说大口吃肚饱，小口吃味道，看来您比我懂吃的学问，我这是跟您学呐。” “哪里，我常年住在孤儿院，大口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小口能吃饱的时候也是后来的事儿，”她 淡淡地说。 “您常年在孤儿院吗？”我眼前一亮：“在那儿做什么？” “不好讲的，没人提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把脸调向窗外——那些红男绿女的 行色匆匆，一片繁华。 “您稍等，我就回来，”之后我走到付款台找到值班经理，告诉她我愿意付十倍的账单，保留我 现在就餐的桌子，并请她确定给我们增点几盘上海本帮小菜，如糟鸡，糟鸭肫，烤肤，和小菜 秧，酱黄豆，那都是我奶奶常在家中食用的。 回到餐桌前，我如实地告诉她，我在写书，希望了解中国的上两代人的经历。我创办了一个文化 慈善机构，叫‘母爱桥’，还有我从来没能够完整地听到孤儿院内的故······然后我恳请 她讲述她在孤儿院内的经历。 她似乎很为难：”那不好讲的，人家会不高兴的。”我知道那个人家是什么。 “您现在不是退休了吗？您又回到上海了，过去的事应该让孩子知道，要不然你们做的那么多善 事不就被历史遗忘了吗？” “说是这样说，可是······”她仍然犹豫不决。 我又告诉她一些国外收养女孩子们来信和问题，其中几乎每封邮件都有同样的问题：我的中国妈 妈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听到这，眼睛有些潮了：“她们哪知道呀，她们的妈妈多可怜呀！” “她们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告诉她们呀，我想帮助她们知道她们的妈妈是怎样想 的，······” “那些妈妈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们不容易呀！”······ 我加点的小菜上来了，铺满了那张小桌子。也许是那些菜是她熟悉的，如同来自家乡的魅力，她 看看菜，看看我，又看看菜，再看看我说：“你很会听故事嘛，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小菜呀，在外 地做梦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