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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比喻实践和理论略述 　　“比喻”这个超级辞格，受到古今中外的作家、学者、乃至各行业各阶层人士的普遍钟爱。从亚里斯多德到美国哲学家威尔赖特、从莎士比亚到马克?吐温；从《易经》到唐诗宋词、从《墨子?小取》到宋代陈?Y《文则》，从先秦百家争鸣到历代文豪，比喻的实践和理论探讨可谓源远流长。当今的比喻研究更是一个热点。随着国外认知语言学兴起，隐喻等修辞手法被用来解释很多语言现象，包括语法现象。修辞学在当代西方语言学中，有跃居首位的势头，即使在我国美学领域也有此趋势。在此背景下，我们来谈谈钱钟书的比喻实践和理论。 　　钱钟书不仅给我们留下了令人目眩神迷的辉煌的比喻文本，而且还有散见于《管锥篇》等作品中洞幽阐微、吉光片羽的比喻思想。下面从实践和理论两方面领略一下钱钟书的比喻魅力。 　　钱钟书把比喻分为说理性比喻、词章性比喻两大类，两类比喻他都运用得非常娴熟。不仅是文学作品，即使是抽象说理、枯燥考据的学术作品，都充满了睿智的比喻，这是他在比喻实践上的显著特点。说理性比喻的功能是使抽象复杂的思想由深刻而显豁。所以，即使是以考据、说理为主的学术著作，作者也能从他那包罗万象的喻海中随意采撷几颗明珠，点化那些绿锈斑驳的老古董或者梦里游丝般难以捉摸的抽象思想，使之立刻鲜活灵动起来，逗你发出会心的微笑。且看《宋诗选注》中的例子： 　　论明诗受宋诗的影响，“宋诗是遭到排斥了，可是宋诗的习气依然存在，只是变了个表现方式，仿佛鼻涕化而为痰，总之感冒并没有好。”论该书选诗原则，“当时传诵而现在看不出好处的也不选，这类作品就仿佛走了电的电池，读者的心灵电线也似的跟它们接触，却不能使它们发出旧日的光焰来”；“我们希望对大诗人能够选到‘尝一滴水知大海味’的程度，只担心选择不当，弄得仿佛要求读者从一块砖上看出万里长城的形势”。批评文艺里不加选择的模仿，“就象传说里那个女人裁裤子：她把旧裤子拿来做榜样，看见旧裤子扯破了一块，忙也照式样在新裤子上剪个窟窿”。论西昆体在北宋的影响，“西昆体不过像一薄层、一小圈的油花，浮在水面上，没有在水里渗入得透，溶解得匀；它只有极局限、极短促的影响”。论李商隐、尤其是西昆体的用典，“他们用的典故词藻也常常只为了制造些气氛，牵引些情调，仿佛餐厅里吃饭时的音乐，所以给人一种‘华而不实’、‘文浮于意’的印象”。评论黄庭坚“生硬晦涩，语言不够透明，仿佛冬天的玻璃窗蒙上一层水汽，冻成一片冰花”，使读书多的人对黄庭坚的诗都“疑神疑鬼，只提防极平常的字句里有什么埋伏的古典，草木皆兵，你张我望”。论黄驹的用典，“他的同派仿佛只把砖头石块横七竖八的叠成一堵墙，他不但叠得整整齐齐，还抹上一层灰泥，看来光洁、顺溜、打成一片，不象他们那样杂凑”。论苏轼的“博喻”，“仿佛是采用了旧小说里的‘车轮战法’，连一接二的搞得那件事物应接不暇，本相毕露，降伏在诗人得笔下”。这些比喻无不妙趣横生，使深刻晦涩的理论纤毫毕现，读者在审美的快感中轻松愉悦地抓住了事物的本质。 　　说理性比喻是可以“得鱼忘筌”的说理工具，“义理寄宿之蘧庐也，乐饵以止过客之旅亭也”。而词章性比喻是与词章混而为一、不可缺少的有机体，乃“文情归宿之菟裘也，哭斯歌斯，聚骨肉之家室也”。《围城》《人?兽?鬼》《写在人生边上》等就是一座座琳琅满目的比喻博物馆。《围城》中的比喻达八百多例，充分表现了钱钟书比喻思维之奇警高妙。 　　《围城》比喻的特点可归纳为三方面：意象的纷繁，本体、喻体信息距离的遥远，本、喻体信息的通透。 　　 　　一、意象的纷繁 　　 　　《围城》中比喻的描写对象极其广阔、繁复，自然、社会、人物的方方面面，几乎无物不可比、无事不可比。 　　写天象、风景，象生动的水墨画，如： 　　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 　　一梳月亮像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己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写人物姿容、神情，像高妙的漫画，如： 　　假使她从帆布躺椅上站起来，会见得身段瘦削，也许轮廓的线条太硬，像方头钢笔划成的，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五六，不过新派女人的年龄好比旧式女人婚帖上的年庚，需要考订学家所谓外证据来断定真确性，本身是看不出的。 　　孩子不足两岁，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报上讽刺画里的中国人的脸。 　　写人物心理的更是惟妙惟肖，如： 　　船上的法国人像狗望见了家，气势顿长，举动和声音也高亢好些。 　　方鸿渐洗了澡，回到舱里，躺下又坐起来，打消已起的念头仿佛跟女人怀孕要打胎一样的难受，也许鲍小姐那句话并无用意，去了自讨没趣。 　　写社会生活中的各种物质，也妙趣横生。如： 　　鱼像海军陆战队，已登陆了好几天；肉像潜水艇士兵，会长时期伏在水里。 　　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