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苏高尔基.pdfVIP

人 间 一 ! 我来到人间，在本城 大街上一家“时式鞋店”里做一 名“学徒。” 我的老板是一个身材又小又圆的矮子。他脸色黑红，皮肤 粗糙，牙齿发绿，眼睛是很淡的污泥的那种颜色。我觉得他是 个瞎子。我想肯定这一点，就不住地做鬼脸。 “别做怪相，”他轻声而又严厉地说。 这对污浊的眼睛居然看见我了，这是使人不愉快的。我就 不相信这对眼睛能看见人。也许老板只是猜出来我在做鬼脸 吧？ “我已经说过，不要做怪相，”他教训道，声音越发低了， 他的厚嘴唇几乎没动。 “别抓挠你的手，”他那干巴巴的低语声爬到我这边来。 “你如今是在城里大街上头一流商店里做事，这得记住！学徒 应当在店门口那儿站着不动，好比一尊雕像……” 我不懂什么叫做雕像，我也不能不抓挠我的手。我这两只 手，一直到胳膊肘那儿，布满了红斑和烂疮，疥癣虫咬得我难 忍难熬。 “你在家里干什么活？”老板瞅着我的手，问道。 ! 指尼日尼·诺甫哥罗德城，现改称高尔基市。———译者注。 ·1 · 人 间 我讲了一讲，他就摇着他那贴满了灰色头发的圆脑袋，盛 气凌人地说： “捡破烂，比要饭都不如，比偷东西都不如。” 我就有点自豪地声明说： “要知道，我也偷过东西呢。” 一听这话，他就伸出两只手来往一张斜面办公桌上一按， 仿佛一只猫往前伸出两个爪子似的。他惊恐地睁大他那对空虚 的眼睛，瞧着我的脸，声音低哑地说： “什么？你怎么还偷过东西？” 我就把这件事解释了一下! 。 “哦，我们不来计较这些小事。不过，要是你在我这儿偷 鞋或者偷钱，我就要把你送进监牢里去，一直把你关到长大成 人……” 他是平心静气地讲这些话的，我却吓了一跳，也就越发不 喜欢他了。 在这个鞋店里做生意的除了老板以外，还有我的表哥，亚 科甫的萨沙 。另外还有一个大店员，那是一个伶牙俐齿、很 会兜揽生意、脸颊绯红的人。萨沙穿一件褪成棕色的小礼服， 戴着衬胸，扎着领结，散着裤腿。他态度高傲，不把我放在眼 里。 我的外祖父领我来见老板的时候，还要求萨沙帮助我教我 做事。萨沙却大模大样地皱起眉头，警告说： “要叫他听我的话！” ! 高尔基小时候捡破烂，由于生计所迫而同一些小伙伴合偷过一些旧木板。 见高尔基著的《童年》。———译者注。 高尔基的二舅亚科甫·卡什林的儿子。———译者注。 ·2 · 人 间 外祖父就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我的头上，硬要我弯一下脖 子。 “你要听他的话。不管是论年纪还是论职位，他都比你 大。” 萨沙瞪大眼睛，教训我说： “你要记住外公说的话！” 于是他从头一天起就开始热心地利用他这种高我一等的地 位。 “卡什林，别瞪起眼珠子，”老板常这样说他。 “我没瞪眼，老板，”萨沙回答说，低下头。可是老板不放 过他： ! “你别拉长了脸，买主们会把你当成一头公山羊 了 ……” 大店员就恭恭敬敬地陪着笑脸，老板难看地咧开嘴巴。萨 沙却涨得满脸发紫，躲到柜台后面去了。 我不喜欢这类话，有许许多多的字眼我都听不懂。有的时 候我觉得这些人说的是外国话。 每逢一个女顾客走进门来，老板就把他的手从衣袋里抽出 来，摸着他的唇髭，脸上装出一副甜蜜蜜的笑容。这种笑容弄 得他满脸都是皱纹，却没有改变他那瞎眼的模样。大店员把他 的两个胳膊肘紧紧地贴在腰上，挺直身子，让他那两只手毕恭 毕敬地悬在半空中。萨沙惊慌地不住目夹眼，为的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