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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
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 。
——龙应台
暮春时节,屋后的花洋洋洒洒地开了,一朵接着一朵,一束接着一束,像一条流动的江河,它们互相嬉笑着,推攘着。春风拂过,它们便随风舞蹈,然后旋转着投入大地的怀抱。空气中弥漫着桐花独有的甜香。
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娃娃站在树下若有所思,他转过身去,问一位正在锄草的妇人:“妈妈,妈妈,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呀!”妇人直起腰,抬头看看:“这是桐花,以前你还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摆着的。”胖娃娃扭头“那妈妈你喜欢吗?”“喜欢,当然喜欢。”妇人继续弯腰除草。过了一会,妇人感到有什么东西别进了她的头发中,真奇怪呢,身后的胖娃娃便认真的说:“妈妈,你真漂亮!既然你喜欢,我以后每年都摘给你,都给你戴在头上!”妇人笑笑说:“好。”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当年的娃娃已成长为少年,少年成绩不好,只考了一个普通的高中。他每天跟着“老大”和”兄弟们”到处游荡,可是今天和之前的每一天都不一样,因为今天少年看到他的父亲,在街头扫垃圾。
他知道,母亲年轻时受了伤,一直不能干重活;他知道,父亲过世后,母亲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是多么的艰辛;他也知道,两个姐姐主动放弃学习就是为了他有一个好前途。他一直觉得无所谓,可是在昨天,他眼里一无是处的母亲,穿着她最好的那套棉袄,拘谨地站在校门口等他。看到他,母亲从怀里掏出一沓散钱,对他说:“上次你不是说有事要用钱吗,这些钱你看够吗?如果用完了再向家里要,我们有钱!”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胸脯。少年望着母亲瘦小的身躯,内心只是不屑,一把抢过钱,扬长而去。
然而,今天,现在,桐花树下,母亲正一点一点扫起落下的花瓣,不急不慢,她微笑着,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是否在想着昨天给自己的儿子送钱的情形,因为,她不由自主地挺起胸,仿佛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却不知身后就是自己的儿子。
母亲蓦然回头。少年飞也似的逃走了,他觉得自己很混蛋。然后,少年离开了那群小混混,天天泡在书堆里,最后考上了一所有名的军校。
昔日少年已成长为一位中年男人,事业小有成就,已成家室,有了一对儿女,他将他的母亲从故乡接回,他的母亲常常唠叨故乡的桐花,男人总不屑一顾,每次母亲讲起,他便不耐烦地打断:“多久之前的事了,现在那花估计早没了吧,等等吧,有空了再带您老回去看看!”
这一等就再也没有了消息。直到有一天。母亲就在沙发上静静地去了,毫无痛苦,男人带着母亲的骨灰回到了故乡。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桐花特有的甜香,他赶上了花期,桐花一朵接着一朵,一束接着一束,像一条流动的江河。一眼望去,入眼处尽是白,白得无垢,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给母亲的承诺,可是,一切得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这个人是我的父亲。这个故事是今天父亲醉酒后所说。而今天,是清明节。
我始终无法忘记,扫墓时父亲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把桐花,放在奶奶墓前,“妈,既然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年都摘给你。”然后,现在的父亲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桐花半落时,复道正相思。
——后记
(指导老师:刘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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