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衣的生活.docxVIP

程蝶衣的生活 “生活在其他地方”是法国著名的象征性诗人兰波的名言。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安德烈布勒东曾经在他的《超现实主义宣言》的结论中引用这句话;1968年5月,在巴黎大学的墙上又出现了这句话,这是巴黎学生们的心声;后来,捷克当代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又用这句名言作为自己一部长篇小说的题目。在这部小说的序言中,米兰·昆德拉说:“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描写一个时代。……对小说家来说,一个特定的历史状况是一个人类学的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里,他探索他的基本问题:人类的生存是什么?”小说如此,电影又何尝不是这样。电影《霸王别姬》既没有惊心动魄的政治事件,也没有扣人心弦的生动情节。它通过时光的流逝、朝代的更迭,展现了一群京剧艺人及他们周围的人们在人生舞台和艺术舞台上各自不同的表演。透过他们的表演,我们不禁要问,程蝶衣的生活是怎样一种生活?他为什么过的是这样一种生活?通过他的一生,导演及所有创作、演出人员向我们揭示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青春萌动、生命力勃发的时期。那时,谁不向往轰轰烈烈、美妙动人的生活?可是,我们看看程蝶衣周围的生活,究竟是怎样一幅图景:没有亲情,没有温暖,没有欢乐,没有笑声。有的只是痛苦、眼泪,有的只是沉闷抑郁;有的只是冷酷残忍,有的只是尔虞我诈。在这里,人和人之间仅有的一点互爱也被扭曲了。在这里,人的天性被残酷无情地扼杀了。幼小的心灵中最热烈向往的仅仅是一串冰糖葫芦!这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世界,这是一种多么无法让人忍受的生活。真正的生活决不在这里。为了找寻真正的生活,程蝶衣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戏中,投入到戏中人物的生活里。在戏中,他忘掉了现实生活中的痛苦。正因为戏给了他生活中应该有但实际上却没有的一切,所以他才“疯魔”地想将戏中的一切搬到现实中来,希望自己能像虞姬那样得到霸王的爱情,并为这份爱而死;希望自己能像杜丽娘那样因情而死,又因情复生,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艺术和生活,理想和现实实在是不相容的。程蝶衣所向往的那一切,都在现实生活的彼岸,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越是追求,就越是陷入更深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他越是反抗,便越是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所不容。在他看来,他所追求的是真诚的、美好的,但世俗中的人却以为怪异甚而是卑下。这正是人的悲剧所在。程蝶衣更加忘我地投入到戏中,投入到艺术生活里。在戏中,有的是虞姬别霸王,有的是贵妃醉酒,有的是丽娘游春……不论舞台下面看戏的观众身份如何,不论戏园中发生了怎样的情况,程蝶衣却是那么如醉如痴地投入到戏中。只有戏中的生活,才是他的希望之乡。人们常常说“戏如人生”,程蝶衣是多么希望自己的人生如戏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即便是像虞姬、丽娘那样死去,那么程蝶衣也是虽死无憾了。 程蝶衣的一生,大致可以划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程蝶衣,从童年成长为少年,从对生活的懵懂无知到开始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人、观察世界、观察生活。这时的他,在扮演《思凡》中的赵色空时,总是将戏中的唱词唱成:“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汉,又不是女娇娥”。程蝶衣这时还未入境,还不知道自己要追寻怎样的生活,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角色。当程蝶衣逃出戏班子看到“角儿”的演出后,当他在学艺的过程中倍尝现实人生的痛苦时,他体会到进入到戏曲艺术的美妙佳境是何等的幸福时,程蝶衣入境了,他开始把自己同戏中人物的情感、命运结合在一起,同戏中人物同呼吸共命运,所以他可以将角色的台词念得滴水不漏,所以他能够把戏中人物演得出神入化:“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在别人看来他是“疯魔”了,可是对程蝶衣来讲,实在是“不疯魔不成活”、“不疯魔不能活”呀。这是程蝶衣人生经历的第二个阶段。在电影即将结束时,程蝶衣和段小楼一起,再次合作表演《霸王别姬》、表演《思凡》。在经历了几十年人生的风刀霜剑后,程蝶衣清醒了,他意识到自己所向往的生活在别处,他“疯魔”了几十年,追求了几十年,但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他清醒了,他从艺术生活中,也就是戏中人物的生活中走了出来,从角色的化身中走了出来,他又唱到:“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汉,又不是女娇娥……”,当他回味这段台词时,他不禁感到生活对自己的嘲弄,于是他对自己也发出嘲弄的笑声。程蝶衣出境了,他对生活无所欲也无所求,他像自己扮演的虞姬那样,拔剑自刎了。 程蝶衣一生的三个阶段,不仅仅是他自己痛苦生活经历的浓缩,其实这也是所有人的人生经历的写照。陈凯歌用程蝶衣的一生,再次回答了斯芬克斯之谜。《思凡》中台词的这样三次处理,实在是含义深刻,让人感到有无穷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