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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最爱
母亲六十岁生日时，我和妻子商议了一下，准备在酒店里给母亲祝寿，可是母亲执意不愿，非让在家里过生日。我知道母亲勤俭了一辈子，是怕奢侈，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在家里也好，但饭菜须要有我和妻子做，她不能插手。她老人家这才答应了。
时鲜蔬菜和鸡鸭鱼肉是我和妻子去超市选购 来的。我们在厨房动手做菜时，妻子说：“今日是给妈祝寿，就要做妈最爱吃的菜。”
“那是当然。”我随声附和。
妻子皱了一下眉，转而问我：“咱妈平常最爱吃什么菜？”
我想也没想，说：“妈常做的有红烧鲤鱼、家常豆腐、西芹百合……”
“傻瓜！”妻子嗔我一眼，“红烧鲤鱼是儿子爱吃的菜，家常豆腐是你爱吃的菜，西芹百合是我爱吃的菜……”
我一下子哑然了。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母敬爱吃什么菜，她老人家平常做的都是子孙们宠爱吃的菜，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她爱吃什么菜啊。
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儿子可能听到我和妻子的对话，大声说道：“奶奶最爱吃剩菜！”
我心里一震，跟妻子对望一眼，彼此看到的都是愧疚。儿子说得没错，平常吃饭，因为我和妻子急着要上班，儿子急着去上学，都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然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最终的残局都是母亲整理。
我来到客厅，看到儿子正在看“动物世界”，母亲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也在笑盈盈地看着电视。但是，我看得出来，母亲根本没看懂电视上放的是什么，她看的是喧闹。我忙对儿子说：“乖，遥控器给你奶奶，让你奶奶看她最宠爱的频道，今日是你奶奶的节日。”
儿子说：“奶奶，爸爸最宠爱电视剧频道，爸爸最宠爱体育频道，我最宠爱少儿频道，您最宠爱哪个频道？我给您换台。”
奶奶笑了笑，说：“别换了，你们宠爱看的我也宠爱看。”
听了母亲的话，我才意识到，母亲平常都是陪我们看电视，我们看哪个台她就陪着看哪个台，从未与我们争过电视机，从未主动要求过看哪个节目。我们平常不在家，她老人家也不开电视，说是一个人看电视奢侈……我心里一酸，忙转身去厨房帮助妻子做菜。
电视里正在演着狮子和老虎之间的“恩怨”。厨房的门没有掩上，我隐隐隐约听到了他们祖孙两个的对话：
“奶奶，您怕狮子吗？”
“不怕！”
“奶奶，您怕老虎吗？”
“不怕！”
过了一会儿，听到儿子又问道：“奶奶，您怕死吗？”
这孩子，胡咧咧个什么啊。我刚要大声训斥儿子，又一想百无禁忌，再说，今日原来是个喜庆的日子，还是别破坏了这美妙的气氛，于是便忍住没发火。只听母亲说：“不怕！”
“哇塞，奶奶，您什么都不怕，真是个英雄。”
“不，奶奶也有怕的地方，那就是你、你妈妈和你爸爸。”
“啊？你怕我什么？”儿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我和妻子也忙侧耳细听。
母亲说：“乖乖，我怕你饥了，怕你渴了，怕走路摔倒，怕你吃饭噎着，怕你在幼儿园被小挚友欺压……”
“奶奶，你怕我爸爸和妈妈什么啊？”
母亲叹口气，说：“我怕你爸爸工作压力大，怕你爸爸晚上睡不好，怕你爸爸在雨雪天出差……怕你妈妈吃不惯我做的饭，怕你妈妈和你爸爸拌嘴吵架……”
我听着，没来由的心里一酸，刹那间仿佛里有什么东西要从我心中溢出来。我关上厨房的门，眼睛潮湿了。妻子呢，早已是泪流满面。
吃罢饭，我提议带着母亲去去转一转，她最宠爱哪个地方就去哪个地方。
母亲拒绝了。她满目慈祥，笑吟吟地说：“我上年纪了，哪儿也不想去……我最宠爱的地方就是家！”
?【作者简介】
????侯发山，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巩义市作家协会秘书长。相继在《小说界》《北京文学》等100多家省市纯文学刊物发表小小说500余篇，有80多篇被《小说选刊》《读者》《特殊关注》《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转载，有50余篇被收入《中国微型小说精选》《中国年度最佳小小说》《中国当代小小说排行榜》等多种选本，其中《手机》《心锁》连续蝉联第五届、第六届全国微型小说评比一等奖，有数篇改编成电视短剧。主编《2006年中学生最宠爱的锋利小小说》，著有小小说集《不灭的灯》等5部，曾三次获郑州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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