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语文文摘历史铁皮鼓柏林墙和武器般的雨伞.docVIP

Page1

铁皮鼓、柏林墙和武器般的雨伞

莫言站在演讲台上，一露出他那招牌式忠厚的苦笑，台下的观众就笑了。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在此前已经致过辞，欢迎台下的德国作家们来到中国沟通，他们都相识莫言。

莫言苦笑是因为没打算讲稿，不过，他一向对脱稿演讲轻车熟路，因此倒也无妨。台上台下大多是50岁左右的人，在中国，这辈作家都经验过“文革”；在德国，同辈作家都目睹过柏林墙。此次“同盟国”作家与“轴心国”作家共聚一室，政治当然是绕不开的话题。

果真，莫言开讲了——他曾与一些中国作家受邀至德国观光，德方支配了几位学习中文的德国女翻译，其中一个叫汉娜的，请莫言等人到家中做客。汉娜的父亲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花园里做园艺，将庭院拾掇得井井有条。见客人上门，老人又煮咖啡又泡茶，热忱地款待客人。当汉娜带大家参观房子时，莫言看到了一个铁皮鼓。

中德作家都不会对这个铁皮鼓生疏，它是德国纳粹童子军的标记，因被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君特·格拉斯写成同名小说《铁皮鼓》而著名于世。莫言才知道，眼前那位和善又慈爱的老人，竟曾是纳粹童子军的一员。“在特别的环境里，不仅儿童，包括有严密逻辑思维的成人，也未必不会被蒙蔽、同流合污，也未必不会遭后人诟病，但后人应当宽容和谅解。这就是历史。”莫言说。

柏林墙也是莫言绕不开的话题。当年莫言在德国参观时，柏林墙还未被推倒。他们冒雨参观，莫言说：“我当时感叹这墙如此坚实，如此高地屹立着。”

当时莫言身前站着一位德国老太太，撑着雨伞。“你们都知道欧洲的雨伞像武器一样，”莫言说，“都有锋利的尖头。”那老太太突然转身，雨伞一甩，伞尖就戳到莫言的眼角。他立即蹲下身，捂住脸，眼泪和鲜血就从指缝中流了出来。莫言说到此，又用手捂住脸做出苦痛的表情，台下的观众笑了。

?

等他睁开眼，看到戳伤他的老太太满脸懊悔，两眼是泪，浑身颤抖，始终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致歉。等莫言一行离开时，老太太还跟在他身后，不停地致歉。同行的人建议莫言起诉这位老太太，索赔巨款，莫言却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她内心深处的苦痛远比我眼角的苦痛要大、要深。这件事也让我体悟到，当人无意中损害了别人，他内心的苦痛确定不亚于被损害的人。”

这段话让在场的德国作家深以为然。二战之后，德国作家总像背负着原罪。而莫言的这段话既是讲故事，也是爱护地为现场的德国作家解围。

莫言说话和下笔风格相像，都轻松畅快，见自己的故事过于肃穆，他又将话题转向别处，说：“人家都说幸亏我眼睛小，不然确定被伞戳到眼球。眼睛小可以起到爱护的作用，你们以后不要取笑别人眼睛小。”他眨了眨小眼睛，台下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