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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赏析

有人说读杨绛先生的散文更像是聆听一位哲人讲述些烟尘往事，在平静、平凡中有一种卓越的人生追求。简约平淡的字里行间隐含不动声色的情感，从先生所著的《老王》一文中，便足以领略其高超的语言艺术。

作为一篇回忆性散文，本文的语言具有文艺语体形象性、抒情性、象征性和超常的变异美的特点：

（1）“老王不仅老，他只有一只眼，另一只是“田螺眼”，瞎的。”

（2）“说得可笑些，他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象里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

（3）“有一天，我在家听到打门，开门看见老王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

如第一句，具有鲜明的形象性。（1）中的“田螺眼”本是上海、苏州、无锡等地的吴语方言，原本指眼睛大而圆，在其余多数地方则用“田螺眼”来指代高度近视或失明等缺陷。此处使用该词能引人联想，直观地塑造出人物形象，写出了老王瞎眼的不幸状况。

第二句呈现出抒情性特点。除了文末的“侮辱、愧怍”，本文几乎未直接抒情，她的同情、宽容、感激、敬意皆隐匿于字里行间，借助外部形态、动作、对话的描写得以展现。例如（2）中病入膏肓的老王在作者面前仿若僵尸，她将老王比作仅“绷”着一层枯黄干皮的骷髅。“棺材、僵尸、骷髅、干皮、白骨”这些充满死亡气息的意象，成为暗示老王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形象代言词。

此外，作者打破了散文抒情的固有模式。尽管作者认为自己这样的形容是可笑的说法，但“一切景语皆情语”，我们能体会到作者在看似缺乏感情、甚至“冷酷、无情”的词语背后，实则融情于景。作者刻意丑化人物，为后文形成强烈的心理反差做铺垫，这实则是对老王病危充满同情与担忧的隐性抒情。尤其是经过这些形象语言的冷静白描后，更让人体会到老王拖着病躯来送东西的不易，间接凸显了作品关怀不幸者以及发现、肯定其善良精神品质的写作意旨。

第三句彰显了文章独特的变异美。“直僵僵”的老王仿佛被“镶嵌”在门框里，“镶嵌”一词运用得精准且含蓄，将老王无力支撑身体的姿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同时也隐隐透露出作者目睹此景时内心的惊异与酸楚。“直僵僵”这一表述更深刻地描绘出老王行动艰难、生命垂危的状态。作者特意通过人物的动作来刻画老王临终前的模样：生活困窘，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的瘦弱、僵硬的老王，仍强撑着给我们送来他舍不得吃的香油与鸡蛋以表谢意。如此苦难，更显其善良，老王对人的好是毫无条件的，这份深厚的情意给“我”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读之令人不禁感慨万千。

一个社会中总有幸运者和不幸者。本文的语言也具有一定的隐喻性，主人公“老王”，在作者看来便是社会中广大不幸者的一个象征与缩影。他们遭遇不幸，或贫苦或残孤，虽生活悲惨、不被人重视，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杨先生的散文在中国当代文坛独具价值，堪称“文学语言艺术的一朵奇葩”。其别具一格的创作为当时略显沉闷的文坛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这种独特性与作者特有的语言风貌和格调紧密相连——恬淡简洁、质朴平和且不失睿智严谨。在她的创作中，不见华丽的辞藻、模糊的意象以及虚假的情感，有的只是质朴流畅、自然的语言，简单而强烈的情感，平凡而又淳朴的典型形象。这些共同构成了杨绛创作中冲淡的艺术风格，彰显出其独特的艺术个性。

杨先生的散文之所以呈现出这种风格，与其个人生活经历、个性气质、文化修养以及家庭教育等方面有着极为深厚的渊源。她那充满哲理性的语言，为读者留出了思索与想象的空间，在平淡自然甚至节制的表达中，流露出一颗真诚的心，让读者得以从中探寻到她的机敏与淡泊。

以《老王》一文为例，其所体现的语言风格特色有：

一、自然质朴

“我常坐老王的三轮。他蹬，我坐，一路上我们说着闲话。”开篇第一句，便通过平实的字、质朴的词，用三言两语的短句，连缀成文，娓娓道来，简单自然地交代了“我”与老王之间相对熟络的关系。

“他感叹自己‘人老了，没用了’。老王常有失群落伍的煌恐，因为他是单干户。他靠着活命的只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有个哥哥死了，有两个侄儿‘没出息’，此外就没什么亲人。”

“老王不仅老，他只有一只眼，另一只是“田螺眼”，瞎的。”

“有一次，他撞在电杆上，撞得半面肿胀，又青又紫。”

老王生活贫困且身体不幸残缺，作者未用带有强烈主观情感色彩的词语去雕琢刻画，而是以冷静白描的手法叙述，甚至给人一种冷眼旁观的距离感。然而细细品味，却如饮苦茶一般，她用素朴的言语冲淡了生活中浮于浅表的苦难，一步步为隐性情感的抒发积蓄力量。待层层品尽现实中的苦涩后，才在后文似盐融于水般缓缓展现出人性中善良、淳朴的光芒之处，“苦茶”渐而芬芳扑鼻。

二、婉转含蓄

（1）“几年过去了，我渐渐明白：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一个简单的“愧怍”，虽为作者的直接抒情，却婉转地蕴含着深厚且多层次的情感体验。一方面，作者虽认为对不幸者怀有同情与宽容是一种应有的修养，但又因未能进一步感知到不幸者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