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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热水袋
寒风裹挟着雪粒撞击玻璃窗，我蜷缩在暖气不足的出租屋里，指尖触到床头那只褪色的热水袋。橡胶表面细密的裂纹像时光刻下的年轮，毛线套上松垮的针脚仍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模样。
那年深冬在皖南外婆家，老式木床的雕花缝隙总漏风。每晚八点整，外婆便拎着铜壶往热水袋里注水，沸腾的蒸汽模糊了她鼻梁上的老花镜。她总把热源塞进我被窝最深处，自己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被，说老年人骨头硬不怕冷。可某夜我被尿意憋醒，分明看见月光下外婆佝偻着背，正用搪瓷缸里的余温焐手。
意外发生在寒潮最凶猛的凌晨。贪心的我将热水袋垫在后腰，橡胶与冰凉的竹席接触瞬间爆裂，滚水浸透三层棉褥。尖叫声划破寂静时，外婆赤脚冲进房间的模样像支离弦的箭——散乱的白发垂在单衣前襟，枯瘦的手抓起拖把疯狂吸水。她把我推进尚有体温的床铺，自己却在零下五度的屋里光脚收拾残局，冻红的脚背鼓起蚯蚓状的青筋。
后来才知道那个热水袋是外婆用捡废品的钱买的。她每天清晨五点踩着露水去菜市场拾菜叶，攒了三个月才换来这份温暖。当我考上大学那天，她颤巍巍地从樟木箱底掏出缠满胶布的旧物，毛线套上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线头里还沾着当年烫伤时留下的药渍。
如今橡胶早已硬化，却始终保持着拥抱的弧度。每个加班的深夜环抱着它，总能听见竹编躺椅的吱呀声混着蒲扇摇动的节奏，在记忆深处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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