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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是怎样编成的？

欢迎来到《刘勃的国学课》。

今天这讲加餐，简要介绍一下《诗经》是怎样编成的，以及古人读《诗

经》视角的转变，严肃点说，就是所谓“《诗经》学史”。

这部分内容恐怕难免有点闷，但从建立对《诗经》的认识框架的角度说，

很重要。

第一个问题：《诗经》如何形成

结合上一讲说的，从西周到春秋，陆陆续续零零散散，产生了很多诗。

西周的职官体系里，有一个叫“乐官”的部门，他们会根据需要——比

如说最近要进行一个大型祭祀活动，制作一些诗。

民间——民间是个很大的概念，包括基层社会、中下层贵族，甚至也包

括一些顶级大人物的非正式表态，都算是民间——也会产生很多诗。周

天子认为，诗能够反映民风民情，就安排人采集这些诗。有人是专职的，

有人是兼职的，这些诗收集起来，汇总到“太师”那里。这个太师是乐

官的头号代表，他把这些诗整理了，进呈给天子，就是所谓的“采诗”。

据常识判断，太师献给天子的诗，多半不会完全是民间的原貌，而是改

过的。

到春秋中后期，可能形成一个诗的精选本，在各国贵族间流传。没有印

刷术的时代，这个精选本，不同人手里不会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大同小

异。

第二个问题：孔子与《诗经》的关系

读《论语》可以感受到，孔子非常喜欢《诗经》，还做过一些整理工作。

当然，那时还不叫《诗经》，就叫《诗》或者《诗三百》。

司马迁说，流行的诗本来有三千首，被孔子删得只剩三百零五首。这就

是所谓的“删诗说”。

孔子删诗的话题，争议很大。这个问题考证起来很繁琐，但古人关心的，

显然不仅仅是真相问题。他们争的其实是《诗经》的地位问题。孔子的

圣人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诗经》如果是孔子删定的，那就无比神圣，

每首诗都很神圣；如果不是，那《诗经》里有些我看不顺眼的诗，我就

可以提出批评，甚至于主张，孔圣人没删我来删。

现代以来，孔子不是不容批评的了，删掉两千七百多首诗，则可以被看

作是重大文化损失。所以反而是主张批孔的人，爱说孔子删过诗了，爱

护孔子的，反而倾向于说孔子没删过。

第三个问题：“三家诗”与《毛诗》

汉代，《诗经》成为“经”了，经当然就会被解释。解释得到官方认可，

给出解释的大师获得官方身份，这就成为了官学，或者叫立学官。

汉代官方认可的解释有三种：

一种是孔子的家乡鲁地流传的对《诗经》的讲解，这是所谓“鲁诗”。

鲁诗的特点是详细分析字句，比较朴实，喜欢把《诗经》和周礼结合起

来讲。

一种是春秋战国时原属于齐国的地区对《诗经》的讲解，这是所谓“齐

诗”。齐诗的特点，是《诗经》和《易经》一起讲，有很多阴阳五行八

卦的内容。这一派特点，一是比较迷信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二是敢硬杠

当权派，当面和太后、皇帝斗嘴。

一种在原来属于燕国的地区流传，但没叫燕诗，而叫“韩诗”，因为这

一派的大师叫韩婴。根据现有的材料看，韩诗比较会讲故事，讲完故事

发议论，议论时再引诗为证。

以上就是所谓“三家诗”。

还有一种“西汉时没有立学官”的解释，解释者是姓毛，因此就叫作“毛

诗”。毛诗的特点，是喜欢讲历史，是结合着《左传》讲《诗经》。

后来，立学官的鲁诗、齐诗、韩诗都失传了，留下来的只有毛诗。我们

今天读到的《诗经》，都是毛诗。

第四个问题：毛诗与汉学

毛诗的一个突出特征，是它的序。《诗经》第一首诗《关雎》前面，有

一长段话，其实是阐释整部《诗经》的内涵的，这是所谓“大序”，然

后每首诗前面，还有一段解释，则被称为“小序”。

小序很多是牵强附会的——这个以后再说，但大序非常重要。

其实我们上一讲已经讲到了：大序一方面指出诗歌源自人的本心，一方

面强调诗歌服务于政治，所以诗歌就是政治与人心之间的一条重要纽

带。这差不多就是古人对诗歌的功能最核心的认识了。

大序还隆重推出了理解《诗经》的一组重要概念：风赋比兴雅颂。

你也许会觉得，刘老师你念的这个次序不对啊，不应该是风雅颂赋比兴

吗？

《毛诗·大序》的排序，还真就是风赋比兴雅颂，还有一部儒家经典《周

礼》，也是风赋比兴雅颂。

所以这就成了学术史上的一个巨大难题。东汉末的大学者郑玄解释是：

风，言贤圣治道之道化也；

赋之言铺,直铺陈今之政教善恶；

比，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类以言之；

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

雅，正也，言今之正者以为后世法；

颂之言诵也，容也，诵今之德，广以美之。

这里面，和今天一般人印象差别最大的，是对比和兴的解释。郑玄说，

你看见当前的政策不好，又不敢直说，于是找一件类似的坏事骂一骂，

这就是比；你看见当前的政策非常好，直接夸却有拍马屁的嫌疑，于是

找一件类似的好事夸一夸，这就是兴。

什么是风雅颂？因为《诗经》明明白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