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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约合同违约救济的实证研究——基于司法案例中机会损失与信赖利益的复合计算

摘要

随着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纵深发展与交易模式的日趋复杂化，特别是在房地产买卖、股权转让、重大商业合作等领域，当事人为锁定交易机会、明确未来缔约义务，签订预约合同（PreliminaryAgreement）已成为普遍的商业实践。

然而，在市场行情剧烈波动或存在更优交易对象时，一方当事人违反预约合同所规定的“将来订立本约”之义务的现象频发，引发了大量纠纷。

在此背景下，如何对守约方进行充分、合理的违约救济，已成为一个关乎合同正义、交易安全与市场秩序的重大司法难题。

长期以来，我国理论与实践对于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界定，多倾向于将其限定在“信赖利益损失”的赔偿范围之内，即赔偿守约方因信赖合同能够成立而支出的直接费用。

然而，此种救济模式往往难以弥补守约方因错失与第三方另订本约的机会而遭受的“机会损失”，尤其是在标的物价值大幅上涨的情境下，过低的违约成本甚至会“鼓励”恶意违约，从而动摇了预约制度的根基。

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讨预约合同违约救济的司法实践，通过对我国法院相关裁判文书的大规模实证考察，系统性地分析法院在面对此类纠纷时，是如何在传统的信赖利益赔偿与更具争议性的机会损失赔偿之间进行权衡、选择乃至融合，并尝试在此基础上，构建一个更具解释力与指导性的、包含了机会损失与信赖利益的复合计算救济模型，为解决预约合同违约救济的困境，提供坚实的理论依据与司法指导。

本研究综合运用规范分析法与司法案例实证研究方法。

通过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中关于预约合同、缔约过失责任、违约责任等相关规范进行体系化梳理，厘清预约合同违约责任在性质上介于缔约过失与本约违约之间的独特性，以及现行法对于其救济范围规定的模糊性。

在此基础上，以司法实践为核心分析场域，通过在中国裁判文书网等公开数据库，以“预约合同”、“违约”、“损害赔偿”等为关键词，系统性地检索、筛选并编码分析了数百份相关的民事判决，运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归纳总结当前不同层级、不同地域的法院在计算预约合同违约损害赔偿数额时，其裁判逻辑、考量因素、计算方法以及存在的裁判分歧，特别是对“机会损失”的认定与计算方式。

研究结果表明，当前我国司法实践在处理预约合同违约救济问题上，已经显著地突破了将赔偿范围严格限定于“信赖利益”的传统理论束缚，呈现出一种向“机会损失赔偿”倾斜、并采用“复合裁量模式”的明显趋势。

实证数据显示，超过半数的判决所支持的赔偿数额，显著高于当事人所能证明的直接信赖利益损失。

法院在裁判理由中，虽然在法理上仍对直接赔偿“履行利益”持审慎态度，但在实践中，却普遍通过多种创新的裁判路径，实质性地将“机会损失”纳入了赔偿考量。

这些路径包括：严格适用定金罚则，将高额定金作为对机会损失的预定赔償；在无法适用定金罚则时，直接以房屋或股权的“差价”作为核心参照，酌定一个介于信赖利益与完全履行利益之间的赔偿数额；以及在裁判文书中，明确将“丧失订立本约的机会”本身，作为一种应予赔偿的独立损失类型。

法院在进行此种“复合计算”时，其自由裁量的核心考量因素，主要包括违约方的主观恶意程度、标的物市场价格的波动幅度、预约合同内容的明确与完备程度、以及定金的支付情况等。

本研究得出核心结论，为破解预约合同违约救济的困境，必须在法律理论与司法实践中，正式确立一种以“信赖利益为基础、以可预见的机会损失为核心、以司法裁量为补充”的、开放性的复合型损害赔偿计算体系。

该体系的核心在于，承认违反预约合同不仅造成了守约方直接的财产支出（信赖利益），更重要的是，剥夺了其在特定市场条件下，通过订立本约可获得的、具有高度盖然性的交易机会与财产增值（机会损失）。

因此，损害赔偿的范围，原则上应覆盖此种机会损失。

在计算上，可以借鉴定金、违约金条款，或以本约若能履行可获利益（如房屋差价）为重要参照，同时结合违约方过错程度、守约方是否存在过失等因素，由法官进行综合裁量，以确定最终的赔偿数额。

这一结论，对于丰富和发展我国合同法中关于预约合同与缔约过失责任的理论，指导司法机关在面对此类案件时，能够更为精准地平衡当事人利益、维护市场诚信，以及从根本上遏制因违约成本过低而导致的“机会主义”违约行为，均具有重大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关键词：预约合同；违约救济；信赖利益；机会损失；司法实践；复合计算

引言

在现代市场经济的宏大叙事中，契约自由与契约严守，共同构成了驱动资源优化配置与维系交易安全秩序的双生基石。

然而，在日益复杂和瞬息万变的商业环境中，一项重大交易的最终达成，往往需要经历一个从初步接触、意向表达、尽职调查到最终合同签署的、漫长而充满不确定性的过程。

为了在这一过程中，既能为双方保留必要的谈判与决策空间，又能有效锁定未来的交易机会、防止对方随意退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