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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斩蛟的故事

错刃

少年时我救过一条小黑蛇。

它蹭着我的手腕说：「待我化龙，定让你骑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后来它成了肆虐黄河的恶蛟。

而我是奉命斩杀它的二郎真君。

黄河在这片土地上咆哮了千万年，裹挟着黄沙，像一条愤怒的黄色巨龙，一次次将堤岸撞得粉碎。此刻，它的愤怒达到了顶点，浊浪排空，水汽腥咸扑鼻，天空被翻滚的乌云压得很低，几乎触碰到翻涌的浪头。河中心，一道，一道巨大的黑影在黄浊的水中时隐时现，鳞片开合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每一次搅动都掀起更高的狂涛，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坝。

杨戬便站在这危如累卵的堤岸尽头。

天庭的明光铠在他身上流转着清冷的光辉，与这片天昏地暗的暴虐格格不入。他身姿挺拔如岳，面容冷峻，额间那道坚痕闭合着，却仿佛蕴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中那柄三尖两刃枪，锋刃映照着下方翻腾的恶意，寒芒吞吐不定。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噤若寒蝉的天兵，以及更远处、在洪水的怒吼声中隐约可闻的人间哭喊。

“。

“真君，”一名天将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声音被风浪扯得破碎，“妖蛟凶顽，是否……”

杨戬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抬了下手，所有声音便戛然而止然而止。他的目光穿透浑浊的水汽，死死锁住河中那道熟悉的黑影。不是锁定了目标即将执行诛杀的冰冷，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在他冰川般的外表下，激起一丝微澜。

他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它不是这个样子。

记忆像一根细小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破时光的厚茧，渗出血珠似的、带着暖意的往事。

那是个阳光灿烂得不真实的午后，远离这条狂暴大河的昆仑山脚。溪水清澈见底，叮咚作响，撞在圆润的石润的石子上碎成万千金箔。还是少年的他，因修炼时一丝微不足道的岔息被师父斥责，赌气跑到气跑到这溪边，对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生闷气。然后，他看见了它。

一条小蛇，通体墨黑，只有孩童手指粗细，蜷在一片半枯的落叶上，奄奄一息。靠近尾巴的地方，有一片鳞片不自然地翻开，渗着血丝，伤口边缘泛着不祥的黑气，显然是某种毒物所致。

少年蹲下身，犹豫了一下。师父说过，说过，山间精灵，各有命数，勿要轻易插手。可那双小小的、碧色的眼睛望过来，里面盛满了痛苦和一种纯粹的哀求，让他心里某处软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那片受伤的鳞片。小蛇猛地一颤，却没有攻击，反而用冰凉的身躯轻轻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细微的颤抖传递着它的脆弱。

他撕下内衫最柔软的一角，蘸着清水，笨拙地为拙地为它清理伤口，又嚼碎了随身带的、最普通的止血草药，敷在那片翻开的鳞片下。整个过程，小蛇就那么安静地缠着他的手腕，碧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喂，小家伙，”少年对着它自言自语，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委屈，“你也被人欺负了吗？”

小蛇自然不会回答，只是用小巧的头部蹭了蹭他的皮肤，冰凉滑腻的触感。

夕阳开始西沉，给少年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的金光。他必须回去了。他将小蛇轻轻放在溪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上，那里相对干燥安全。“我得走啦，你自己好好的。”

转身走出几步，忽然感觉腕上一凉上一凉。低头看，那小蛇竟不知何时又追了上来，重新缠上他的手腕，仰着头，碧眼望着他。

他笑了，用手指极轻地点了点它的头顶：“怎么？还赖上我了上我了？”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稚嫩、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在了他的脑海里，带着依赖和一点点刚学会运用法术的生涩：

「待我化了龙，定让你骑在我头上，咱们一起，耀武扬威！」

少年愣住了，随即笑得更开心了些，眉眼弯弯，那是属于杨戬这个名号之前，只属于他自己的、毫无负担的笑容。“好啊，”他说，“那我等你化龙。”

那一刻，阳光温暖，溪水潺潺，承诺轻飘飘的，却像种子，落进了两个懵懂生命的心里。

……

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浪砸在堤岸上，碎石混合着泥浆溅起数丈高，也猛地将杨戬从回忆中拽回。冰冷的现实如同这腥咸的水雾，瞬间浸透了他的铠甲，直透骨髓。

河水中的黑影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那不是龙吟的清越，而是充满了怨恨与疯狂的咆哮。声波震荡开来，连杨戬身后的天兵阵列都出现了一阵骚动。

它不再是那条会蹭他手腕的小黑蛇了。

它是孽蛟。是掀起洪水，吞噬生灵，惊动了天庭，必须被铲除的妖魔。

而他，是清源妙道真君，是执掌天律，护卫三界秩序的杨戬。

使命如山，压在肩头，沉重无比。他能感觉到来自九天之上的目光，也能听到脚下人间传来的绝望哭泣。这两种力量将他架在中间，几乎撕裂。

但真正让他的手第一次握不稳三尖两刃枪的，是那份独属于他，无法对任何外人言说的……痛楚。

他知道它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并非所有的恶，都是一日养成。

那年它初开灵智，兴风作浪不过卷翻了渔家几条小船，淹了几亩良田。当地城隍上报，请求天谴。是他，杨戬，以“修行不易，初犯可恕”为由，力排众议，只下令小惩，命它潜心修炼，莫生妄念。

后来，它在长江与一水神争抢香火，斗法波及两岸，死伤数十凡人。天庭震怒，雷部诸神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