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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鸡鸣寺的历史

琉璃碎，山河旧

公元601年，隋文帝在鸡鸣山敕建“同泰寺”。

老石匠耗尽心血雕刻的七宝阿育王塔落成当日，一道惊雷劈中塔顶。

他看见琉璃碎片里映出自己前世——竟是护法金刚，因私放旱魃被贬人间。

而当年那只旱魃，正转世为今日督造寺庙的将军。

一、凿

永光三年的夏天，石头也在淌汗。

鸡鸣山上，夯土的号子、斧斤斫木的闷响、还有那无数铁器与顽岩碰撞的叮当声，混杂成一片沉重的沉重的嗡嗡轰鸣，压得人耳蜗发胀，心口发慌。尘土被烈日蒸腾起来，像是给整座山罩上了一层黏腻的金色纱幔，纱幔之下，每个人都在喘息，汗水和着泥灰，在身上犁出一道道沟壑。

老石匠单徒手就在这片喧嚣的正中心。

他面前，是那座几乎要成了精的七宝阿育王塔。塔身已具规模，巨石垒砌，粗粝雄浑，带着一种即将脱离凡俗工匠之手的、引而不发的庄严。最后的工夫，全在那须弥座一圈的浮雕的浮雕上。佛本生故事早已刻完，如今正在收尾的，是护法诸天。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线条在老单那把祖传的錾子下，时而如雷霆般崩裂石屑，时而又如而又如春蚕吐丝，细腻得勾人心魄。

空气热得发烫，吸进肺里都带着灼痛。老单赤着上身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紧绷着，每一块肌肉都随着锤起錾落的节奏贲张、收缩，汗水顺着深深的脊沟流淌，滴落在脚下滚烫的石粉里，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随即又被蒸发殆尽。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刃尖游走的地方，浑浊，却亮得骇人，里面除了石头，再无他物。

监工的皮鞭偶尔在空中炸响，伴随着粗野的呵斥，驱赶着那些搬运巨木、开凿地基的役夫和罪囚。老单充耳不闻。他的世界只剩下石头的呼吸，和他手中铁器的应答。

几个年轻匠人凑在不远处的凉棚下偷闲喝水，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老单这边。

“瞧单师傅那劲儿头……这……这塔，比他亲儿子还亲吧？”

“谁说不是？自打去年打去年冬天立起第一块基石，他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听说宫里催得紧，要赶在陛下寿辰前完成，好举行无遮大会……可这般天气，真是要了命了。”

“嘘！慎言！王将军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迅速散开，各自埋首干活。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脚步声迫近。

督造此寺的左武侯将军王珩，在一众属官的簇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不到四十，身着绢甲，外罩一件紫袍，腰束金带，面容俊朗，但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燥烈。他似乎他似乎完全不受这酷暑影响，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与这热火朝天工地格格不入的气息。

王珩的目光扫过工程进度，进度，最后落在老单和他面前的阿育王塔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冷静，挑剔，不带丝毫温度。

老单感到那目光烙在自己背上，握锤的手微微一顿，又立刻以更大的力量砸下。“当”的一声，一块小小的碎石溅起，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恍若未觉。

王珩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工地的嘈杂：“石匠，还要几日？”

老单停下动作，缓缓直起有些佝偻的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血，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躬身：“回将军，最迟后日，便可全部完工。”

王珩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很好。陛下对此塔寄予厚望，乃是此次大典重中之重，不可有半分差池。”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些栩栩如生的浮雕，“手艺不错。用心做，自有你的赏赐。”

说完，他转身便走，紫袍的下摆在滚烫的地面上拂过，带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老单低下头，重新攥紧了手中的铁锤和錾子。赏赐？他不需要。他只是个石匠，一辈子就跟石头打交道。这座塔，是他毕生技艺的顶峰，是他能用这把老骨头，为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仅此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再次俯下身去。锤击声复又响起，稳定，执拗，仿佛要把他剩余的生命，全都钉进这冰冷的石头里。

二、变

完工的日子，终究是到了。

前一夜，老单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明的。他在那塔下来回踱步，用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抚摸冰凉的塔身，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处接缝。晨光微熹时，他甚至不顾年老体衰，亲自提来清水，爬上高高的脚手架，将塔身从上到下细细擦拭了一遍。当朝阳跃出地平线，将那金色的光辉洒向鸡鸣山时，七宝阿育王塔仿佛活了过来，通体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光泽，肃穆，圣洁，令人不敢逼视。

吉时定在巳时初刻。

寺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僧人们披着崭新的袈裟，手持法器，列队肃立。朝廷派来的官员们穿着繁复的礼服，彼此低声交谈，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庄重。更多的匠役和百姓则围在外围，翘首以盼，等待着这座耗费了他们无数心血与汗水的宝塔，正式落成的神圣一刻。

老单被特许站在离塔基最近的人群前列。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葛布短衫，头发也勉强梳理了一下，但那双手，因为长年累月与石头摩擦，布满了厚茧和裂口，怎么也洗不掉嵌入纹路里的石粉。他局促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比抢锤敲打最硬的青石时还要快。

王珩将军作为皇帝特使，主持典礼。他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朗声宣读着祷文和贺表。声音通过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