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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陵公园的历史

谁在深夜擦拭四百年前的石头

马陵公园考古队意外发掘出明代义士墓群，

每当子夜时分，守夜人总听见石像低语：“白莲开，冤魂在。”

一位年轻历史学者破译碑文发现，

这些所谓“抗清义士”实为屠杀千名无辜村民后假死脱罪的叛军，

而他们借瘟疫诈死的骸骨正随月光苏醒——

马陵市的夏末，雨水总是带着股黏腻劲儿。市中心的马陵公园，白日里是市民遛弯、唱戏、抖空竹的热闹去处，可一旦入了夜，尤其是过了十一点，那份喧闹便如同退潮般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沉甸甸的静谧，压在年代久远的久远的松柏和亭台楼阁之上。

公园东南角，靠近那片传说能通到古战场的野林子边上，如今被蓝白色的施工挡板围了起来。里面，是一个新挖开的探方。泥土潮湿腥涩的气息，混杂着青草被碾碎后的汁后的汁液味，在几只大功率碘钨灯的炙烤下，蒸腾出一种奇异的存在感。探坑不深，但已显露出规整的石砌边缘，几具扭曲惨白的骨骸纠缠着半露在外，旁边散落着些锈蚀严重的铁器残片，像是刀剑的碎片，又像是农具。最惹眼的，是坑底那几尊倾倒的石像生，文官模样，峨冠博带，只是头颅要么滚落一旁，要么面部风化得模糊不清，在强光下拉出斜长跳动的影子，沉默地注视着这片被惊扰的安眠之地。

老赵把折叠椅往灯光边缘挪了挪，避开那烤得人皮肤人皮肤发烫的光晕。他是公园的老保安，快退休了，这临时增加的夜间看守任务自然落在了他头上。他裹了裹身上的旧军大衣，拧开泡着浓茶的保温杯，啜了一口。茶水滚烫，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这寒意，寒意，不全是因为夜凉。

头一晚来守夜，接近子时，他就听见了。

起初以为是风声穿过旁边老林子光秃秃的枝桠。但那声音不对，更沉，更滞，仿佛含着满口的沙砾在蠕动。他屏息细听，那声音却又没了。等他放松下来，点上一支烟，那窸窸窣窣的低窣的低语便又贴地而来，这次清晰了些，断断续续断续续，像是梦呓，又像是诅咒。

“……白……莲……开……”

老赵猛地抬头，汗毛倒竖。声音的来源的来源，似乎是探坑底下，那几尊倒在地上的石像。

“……冤……魂……在……”

他打了一辈子更辈子更，自认胆气足，年轻时还在乡下坟场睡过觉，可那一刻，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那些黑黢黢的石块，它们一动不动，依旧是死物。但那低语，却真真切切地，在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缠绕不去。

接下来的几晚，几乎成了规律。只要时钟堪堪划过十二点，那石像的低语便会准时响起，反反复复就是那六个字：“白莲开，冤魂在。”队里其他年轻保安听了，笑他老了耳朵背，幻听。但负责现场协调的文化局小王来看过一次，凑巧也听到了，当时脸就白了三分，第二天就把报告打了上去。

于是，陈之珩来了。

陈之珩还不到三十，是省师范大学历史系最年轻的讲师，专攻明清之际的地方社会史。他接到协助邀请时，正在为一篇关于明末华北民间结社的论文搜集资料。马陵公园的发现，尤其是“白莲”二字，瞬间撩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到工地的时候是个下午，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探坑周围比前几天多了些设备，也拉起了警戒线。老赵正和一个穿着考古队马甲的中年人站在坑边说着什么，见他过来，连忙迎上。

“陈老师，您可算来了。”老赵搓着手，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昨晚那动静……唉，更清楚了，好像还不止一个止一个声音在念叨。”

旁边的考古队领队，姓孙，是个面色黝黑、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他扶了扶眼镜，语气平淡：“陈老师，别听老赵夸大其词。土层结构不稳定，夜里热胀冷缩或者地下水渗透，产生点异响很正常。我们当务之急，是把这几块主要的碑文清理出来。”

陈之珩顺着孙队长指的方向看去，坑底一侧，果然立着一块残碑，大半还被泥土包裹，只露出顶部几个刻痕深刻的字。另一个角落，则胡乱堆着几块断裂的石构件，上面似乎也有字迹。

“我能下去看看吗？”陈之珩问。

得到许可后，他顺着梯子下到坑底。泥土的气息更加浓郁，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霉烂纸张的味道。他先走到那块主碑前，用手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土。石碑材质是本地常见的青石，刻工古朴，甚至有些粗犷。露出的几个字是篆书，依稀可辨是“大明……义士……冢”。

“义士冢……”陈之珩喃喃自语。明末清初，马陵一带地处要冲，各方势力拉锯，战乱频仍，出现抗清殉难的义士合葬墓并不稀奇。地方志上似乎有过零星记载，但语焉不详。

他的目光转向那堆碎裂的石构件。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墓志铭的补充或者名单。他蹲下身，掏出随身带的强光手电和放大镜，仔细辨认起来。

文字是楷书夹杂着行草，不少字迹已被苔藓和腐蚀掩盖，阅读起来十分困难。前面部分大致是歌颂这些“义士”忠勇，于某年某月“毁家纾难”，“力抗东虏”，最终“慷慨赴死”，乡人感念，收殓遗骸合葬于此云云。行文格式并无特别之处。

然而，当他读到记述具体事迹的段落时，眉头渐渐蹙紧。

“……时值癸未，岁大饥，流寇蜂起，有邪佞聚众倡‘白莲’，惑乱乡里，掠食稚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