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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园的历史

当牡丹学会说话

百年前举人因言获罪满门抄斩，

鲜血浸透家中牡丹园，

从此每朵花芯都浮现冤屈人脸；

直到开发商强行推土动工当晚，

全镇居民目睹血色花潮吞没施工队，

千亩牡丹在月下齐齐转向县衙旧址：

“狗官，还我三百条命来——”

李家庄的春末夏初，空气里总是浮着一层腻人的甜香，像是打翻了陈年的花蜜罐子，又混着泥土深处翻上来的、若有若无的腥气。这味道源自镇外那片占地千亩的古老牡丹园。暮色四合，园子静得出奇，墨绿肥厚的叶片层层叠叠，簇拥着那些碗口大的花朵。花色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不开的紫红，重重花瓣卷曲舒展，借着天边最后一点余光，看去竟有几分像凝固的血泊。

阿青挎着半空的竹篮，脚步匆匆穿过田埂，刻意避开了那片园子的边缘。风掠过，花枝摇曳，她眼角瞥见近处一朵“洛阳红”的花心，那繁复层叠的花瓣中心，隐隐约约，似乎嵌似乎嵌着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嘴巴大张。她心头一凛，赶紧，赶紧收回目光，加快了步子。关于这片牡丹园的邪乎事儿，李家庄的老人们能絮絮叨叨说上三天三夜。

都说一百多年前，光绪爷坐龙庭那会儿，庄子里出过一位过一位李洛文李举人，学问大，性子更直，在京里做了个小官，却偏偏不懂得看风向，竟敢上书直言顶撞了当权的老佛爷亲信。一道旨意下来，“妄议朝政，图谋不轨”，八个字就定了乾坤。官兵如狼似虎地扑进李家庄，就在这片李氏先祖精心培育的牡丹园里，将李洛文并其父母妻儿、兄弟子侄、门下仆役，足足三百余口，杀了个干干净净。据说那天的血，汩汩地流，把整个园子的黑土都泡成了暗红色，渗下去几尺深。第二年开春，怪事就来了就来了。园里的牡丹非但没枯萎，反而开得愈发妖异，每一朵盛放的花朵中央，那黄绿色的花蕊或是花瓣掩映的深处，都清清楚楚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表情或愤怒，或惊恐，或哀泣，正是当日惨死的模样。自那以后，这片牡丹园就成了李家庄公开的秘密的秘密和禁忌，没人敢轻易靠近，更别说采摘了。那花香里，总夹着一丝铁锈似的血味。

阿青回到家，矮墙泥屋，院子里她奶奶正坐在小马扎上剥豆子，夕阳的夕阳的余晖给她满头银发镀了层金边。“又绕远路了？”奶奶头也没抬，声音苍老沙哑。

“嗯。”阿青低低应了一声，把篮子放下。

“绕着点好，”奶奶停下动作，浑浊，浑浊的眼睛望向院门外远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影的花影，“那园子……怨气重得很。你太爷爷太爷爷那辈人就传下话，李家那三百多口子的魂子的魂儿，没散，都附在那些花上了。它们在那儿等着呢。”

“等什么？”阿青小时候也问过，但奶奶从不说透。

奶奶摇摇头，不再言语，只继续慢腾腾地剥着手里的豆荚，那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平静很快被打破了。几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扬起漫天尘土，尘土，咆哮着驶进了李家庄的黄土路。以王胖子为首的村干部们点头哈腰地陪着几个穿着西装、腆着肚皮的男人下了车，径直走到了牡丹园边上园边上。为首的是个姓赵的老板，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与不容置疑的光。他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规划图，指点着眼前这片千年花田。

“……赵总您看，这块地位置绝佳，背靠山，前临水，只要推平了这些破花，建起度假别墅群，绝对是稳赚不赔……”王胖子的嗓子的嗓门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庄子每个角落。要拆牡丹园！老人们首先炸了锅。

“造孽啊！那是！那是凶地！动了要出大事的！”

“下面的祖宗不得安生，我们全庄人都得跟着倒霉！”

“当年李举人一家死得多惨，那花里都是……”

然而，抗议的声音在挖掘机和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微弱得像蚊蚋。赵老板背景硬，手续“齐全”，许诺的征地补偿款像一块诱人的肥肉，吊足了某些年轻人的胃口。村里开了几次会，吵得天翻地覆。以老村长和李拐叔（他是李氏家族的旁支远亲）为首的保守派，坚决反对。

“这不是钱的问题！”李拐叔气得用枣木拐棍跺着地面咚咚响，“下面是三百多条人命！惊扰了亡灵，谁担待得起？”

王胖子嗤之以鼻：“老拐叔，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些封建迷信！人家赵总那是给咱庄里送财来了！有了钱，娃们就能上好学校，路也能修宽……”

争吵没有结果。权力和金钱的车轮无情地向前碾压。几天后的清晨，巨大的钢铁怪兽还是出现在了牡丹园边缘。履带碾过青草，留下深深的辙印。驾驶员是个愣头青，嘴里叼着烟，操纵着挖掘机的机械臂，那冰冷的钢齿朝着第一丛生长了不知几百年的“魏紫”狠狠掘了下去——

“哐当！”

一声闷响，不是挖断根茎的声音，更像是铲在了坚硬的巨石上。与此同时，一股暗红色的汁液猛地从那断裂的根茎处喷溅出来，劈头盖脸淋了驾驶舱玻璃一片。那颜色，那粘稠度，赫然与人血无异！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呼，有人当场呕吐起来。驾驶员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停下机器。

工头骂骂咧咧地上前查看，用脚踢了踢挖出的土块，强作镇定：“妈的，瞎叫唤什么？烂树根冒点红水怎么了？少见多怪！继续干！”

但工匠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