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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马的故事

剖开我，你会看见一座地狱

获赠神奇乌木飞马的第一个夜晚，

我便梦见自己驾驭它闯入上帝卧室，

全知者惊恐尖叫：“你怎敢用人类的疯狂污染我的永恒完美？”

惊醒后我在马鞍上发现一行小字：

“每接近天堂一里，人间就死去十个诗人。”

第一眼看见它时，尼丹就知道这玩意儿不祥。

它就搁在赞助人卡尔法老爷那堆满了奇珍异宝的库房角落里，落满灰尘，像个被遗忘的黑色棺椁。周遭。周遭是镶嵌宝石的金象、镂刻符文的银瓶、流光溢彩的琉璃盏，只有它，通体漆黑，沉郁得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材质似木非木，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死者肌肤般的滑腻。形态是一匹骏马，扬蹄奋鬃，每一寸肌肉线条都绷紧着动势，可那双空洞的眼窝里，没有丝毫生灵该有的活气，只有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哦，那个啊，”卡尔法老爷顺着尼丹的目光瞥去，用绣着金线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老辈传下来的，据说是某个疯癫的炼金术士捣鼓出的玩意。叫…乌木马？反正邪门得很，没人会使，摆着还占地方。”他挥挥手，挥手，显得兴致缺缺，“怎么，我们的大诗人，对这黑漆漆的木头疙瘩感兴趣？”

尼丹没立刻答话。他胸腔里那颗心，正不合时宜地擂着鼓。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极致诱惑的战栗，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他写过太多关于飞翔的诗句，乘北风，驭巨鹏，踏云霓而上……但那些都是文字的幻梦。而这。而这东西，这沉默的、丑陋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造物，却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戳破了他幻想的气泡，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真实感。

“它…”尼丹听见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它能飞？”

卡尔法老爷嗤笑一声，肥胖的手指指向库房另一端一架镶满珍珠贝母、华丽得像婚礼蛋糕的机械鸟：“那才是我搞来的新宠，‘云霄歌者’，据说上了发条能扑腾翅膀绕庭院三圈。虽然也还没弄还没弄明白机关在哪儿…但这个？”他再次嫌弃地扫了一眼了一眼乌木马，“死沉，连挪动一下动一下都费劲。你喜欢？拉走算了，省得占地方。”

于是，这匹不祥的木马，就在黄昏时分，被几个壮仆骂骂咧咧地抬进了尼丹位于城市边缘的破旧工作室。沉重的底座在地板上压出深深的凹痕。

夜色如墨，缓缓浸透窗棂。

尼丹点起一盏昏黄的油灯，围绕着乌木马踱步。灰尘。灰尘已被拂去，露出的木质更加黝黑，灯光照上去，不仅不能照亮，反而像是被吞噬了，只在表面留下一层油腻的光晕。他试着寻找接缝、枢纽、任何可能存在的机关。马身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就是这般模样。唯有马颈与躯干的连接处，手感略有不同，细腻一些，似乎铭刻着什么。

他凑近前去，几乎把脸贴在那冰冷的木头上，借着摇曳的灯火，勉强辨认出几行细密得如同虫蛀痕迹的古文字。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流通语言，结构扭曲，透着一种古老的恶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沿着那些凹槽描摹。

指尖触碰到最后一个奇异字符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来，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炸响。乌木马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倏然亮起，如同地狱深处睁开的瞳孔。尼丹骇得倒退一步，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红光持续了几个呼吸，渐渐隐去。马身依旧冰冷漆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尼丹知道不是。工作室里弥漫开一股味道，淡淡的，像是铁锈，又像是陈年的血。

鬼使神差地，他搬来一张来一张矮凳，踩着它，跨上了马背。马鞍的位置的位置刚好，仿佛是量身定做。冰冷的触感隔着衣物渗入肌肤入肌肤。

接下来呢？

他回忆着那些古老传说里驾驭神奇造物的咒语，试探性地吐出几个音节。乌木马毫无反应。他用手拍打马颈，身体前倾做出驱使的动作，依旧死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翻身下来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直接钻进脑海的声音响起：

“……想去……哪里……”

尼丹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说……”那声音催促着，带着某种非人的空洞和漠然。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幽暗的角落滋生、膨胀，挤占了所有理性的空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虚空，或者说，对着这匹妖异的马，嘶哑地低语：

“……带我去……造物主的寝宫……带我去见……上帝……”

话音落下的刹那，世界消失了。

不是速度过快产生的模糊，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工作室的墙壁、堆积的书籍稿纸、窗外的月光、乃至脚下的地板，一切有形有质的存在，都在千分之一秒内坍缩、隐没。他被抛入了一片无法形容的“无”之中。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绝对的虚无包裹着他。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唯一存在的，是他胯下这匹冰凉坚硬的乌木马，以及他那份荒谬绝伦的意识和执念。

在这令人疯狂的虚无中穿梭了或许一瞬，或许是永恒。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不是星芒，也不是灯火，更像是一片无限织物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微微透光的针孔。乌木马无声无息地向那片微光滑去，速度快得超越思想。

穿过光点的瞬间，亿万种色彩、亿万种声响、亿万种无法定义的感觉洪流般冲垮了他的感官界限。他看到时间的河流像丝